尾音里压着的淡淡讥诮,将姜陶陶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她深吸了口微冷的空气,意识渐渐清明。
顺着晏临则的目光,看向那封“和离契”。
她当初没认真看,只知道风朵写着来泄愤的,万万没想到,上面洋洋洒洒骂了晏临则这么多条。
姜陶陶拿起烛盘,将滚烫的油倒在蓝底纸上,让火光掩饰一切。
她抬眼,跟晏临则对视。
晏临则的表情带着丝不耐。
他并不认为,她真敢给他递上一封和离契。
那写得密密麻麻的控诉,在仙君眼中,只是她在无理取闹而已。
也好,省得她去想更多借口了。
姜陶陶出声,轻轻地解释道:“你认得我的字,那不是我写的。”
她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在不想道侣整天给自己惹麻烦这一点上,姜陶陶跟晏临则难得达成了共识。
晏临则知道她没说谎,“谁?”
姜陶陶假装没听到。
她不愿意牵扯出风朵,但之前来过重阙殿的还能有谁,这里发生的事,件件都瞒不过晏临则。
晏临则微阖眸后,便淡淡地道:“冷静下来之前,你少见那只花妖。”
风朵已经一步登仙了,在他的话里,却还是只妖。
天之骄子的轻蔑,从只言片语中可见一斑。
仙君不怎么放狠话,这已经算说得很重了。
似乎是认定风朵带坏了她,教她做这种虚张声势的事。
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得到他更多的关心。
姜陶陶实在不是很懂。
一个明显就是乱写出来的东西,她都没认真看,晏临则有必要当真,弄得这么严肃?
她真不想在解释。
但为了风朵,还是摆出了略带委屈的神情。
小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姜陶陶轻声喃喃:“风朵想练古体字,我就随便拿了本古书给她,正好翻到了,就开玩笑写了一下。我要是真的生你的气,刚才会……吗?”
晏临则垂下狭眸,看着她主动勾来的手。
才发现手背上有一道半指长的红痕,刚结痂,很明显。
一道法诀下去,细嫩肌肤恢复如初。
姜陶陶微愕:“……噢,这是午起看书的时候没太注意,手压到簪子了。”
“锁魂别的摹本?”
姜陶陶含糊地点了点头。
在晏临则记忆里,他的道侣胆小,怕疼,又极为爱哭。
这道疤痕对她来说,可不是小伤。
看书看入迷了,竟然连这么大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低沉嗓音交织着月光,徐徐泄出,“看来你很喜欢那盏灯。”
姜陶陶没想到他竟然会过问,根本没有应对的说辞,怔住了。
随即便低下脸,不愿被晏临则看到自己的神情。
冗长的寂静后。
她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嚷道:“因为那是你送的啊。”
“你以前送的那么多礼物,甚至是前些日子那场烟火,不都是……落折道主的主意?讨我喜欢的东西,你总是请教别人。
只有那半只锁魂灯,才是你真真正正给我挑的。”
姜陶陶咬着唇,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小:“总之,对我来说就是很珍重。”
晏临则默了默。
之前给她的,确实都是问过别人的意见。
姜陶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他没留意过,也不太记得。
既是礼物,就该让人欢喜。
他把不准,请教下天天桃花丛中过的落折,或是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错。
偏偏被她说出来,一副委屈样,好像他之前都很对不起她似的。
姜陶陶已经系好了寝衣,依旧可可怜怜地垂着脑袋:“我好困,想先睡了。”
被那一打断,认清了现实,她现在完全不想再理晏临则,
火红色衬着姜陶陶半垂的脸,将一切都映得模糊。
……的确很像。
晏临则顿了顿,尚未纾解的欲|念突然淡了下去,语气也不自觉疏离了:“睡吧。”
睡过去前,姜陶陶听见耳边低低的声音:“明天把里衣换了。”
“为什么?”
她撑着疲惫睁开眼,有些不满意地反问,“不是很好看吗?”
火红的鸾纹,又鲜艳又漂亮,还跟她身份相符。
全九重天只她一人在用,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姜陶陶看一次就满意一次。
晏临则神色晦暗,语气更听不出情绪:“我不喜欢。”
*
姜陶陶向来是把晏临则的话当耳边风处理。
她有了新的盼头,看晏临则那张脸续命已经不再是每日必须,也就没必要再听他的了。
接下来几日,她还是照样,将寝殿布置得到处都是火色鸾纹。
学法诀是一日比一日累,姜陶陶最近都睡得很早,也不知晏临则何时回来,何时离开的。
外面突然传来动静,姜陶陶放下书,听了一会儿,就知道是风朵来了。
按晏临则的意,外边专门有人拦着,不允许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