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蓦地沉默。
女性某种特有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再让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五条阁下……”被他瞥了一眼,阿音讪笑着改口,“悟,外面太热了,要不我们先回屋坐坐吧?”
“仪式在即,阿音还真是一点都不紧张啊。”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样也好。”
紧张?当然不会了。
阿音笑着把他请入自己的临时居所内,心脏的某个角落如同被阳光照满,暖乎乎的。
有这两个人,愿意无条件地支持自己。
就像是,外人只会关注你的成绩和结果,在你表现优异时不吝于赞美之词,在你失利时也会投来失望和责怪的目光,“外人”才是一切压力的源泉。
家人不是。
家人只会在你尽最大努力,带着一身疲累返回时,笑着奉上一句“辛苦了,回家想吃什么?”
他们心中有不平衡的秤杆,你的名字沉甸甸地压在下方。
胜过一切。
他们是她的家人。
………
月夜去火,灯光晕染了皎洁的银纱,罗列有序,庄严肃穆。
祭台上,圣物首次亮相于众人眼前。
黯淡无光的杯壁,轻微磨损的杯缘,小小的杯口却承载了上千年的时光,无数人的贪念和欲.望。
人类的本性是亘古不变的。
在笼罩圣物的薄纱揭开的那一刹,人们的视线都火热了三分,或是崇敬、或是渴望地凝视着那个琉璃杯,有人阖目,轻声喃语清心咒,有人喉头干涩,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此情此景,一如千年前的平安京。
仪式站位,主次有序。
小巫女们早早忙碌了起来,真正的主角仍旧隐于幕后。
人潮分流为三拨,装束整齐一致,以家徽分辨,居于西侧的是加茂家,南侧为禅院家,东侧为五条家。
而北侧,是天皇陛下派遣而来,见证圣物开光的大臣。
三家头首,自然是各自的家主,其后则为长老,宗家子女,随后才是分家。
而家族中的那些地位低下、资质平庸的妇孺老人,更是连参与见证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全咒术界的圣事。
深知这一点的人们,即使是五条悟都没有扰乱规矩,然而落在禅院家时,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父亲?”
禅院惠皱眉,看向拒绝他的邀请,退后两步到划线之外的中年男子。
“您这是做什么?”
讶异的不只有他,还有一众长老。
禅院言说道:“你这就不合适了,千鸣。再怎么说,让前代家主居于下人之位,也太不合礼数了一些,快过来。”
他在拼命对男子打眼色。
别在这时候犯糊涂啊,千鸣!
你说你和儿子闹别扭干嘛呢,这回全咒术界的人都在看你们笑话!
禅院千鸣摆手,仍是拒绝。
“我自有我的打算,不必在意我。”
无论他们怎么劝说,禅院家的前代家主都像下定了决心般,不肯上前一步。
当然不能去前面。
羂索在内心呵呵笑。
在后方,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将“帐”完善啊。
不准备充分的话,他可没法同时应付“六眼”和“十影”。
见禅院千鸣意下坚决,而仪式开始的时间迫近,人们也只好无奈放弃,再闹下去,可就真让人看笑话了。
阿音静静地伫立于帘后,远远眺望。
这副光景,像极了新年祭典的那一场神乐舞。
然而这回,少了热闹和欢快,多了庄重与严谨。
非术师者不可入。
非位高权重者不可直睹。
非祭祀者不可触。
名谓圣物的开光祭典,唤醒神女沉睡许久的残魂,以福泽人间。
但……
如雷声大作,轰隆隆的钟鼓击鸣,齐声奏响!
上白下红的巫女服缓缓进入人们的视野,木屐叩在地面的声响,像敲打在了人的心上。
哒、哒、哒……
手腕微抬,涔涔神乐铃,随着一次次的晃动而流淌。
阿音面容沉静,目光钉在了圣物之上。
但,它却像是死的。
熟烂于心的步伐踏出,神乐铃卡着鼓点,一次次敲在了耳膜上。
阿音的目光未曾离开琉璃杯。
她的内心一片空茫,一如黑夜中的大海,浓浓迷雾笼罩头顶,不见灯塔指引的亮光。
它像是死的。
净化邪祟,又该如何给已死之物重燃生机呢?
阿音能感觉到,自己的咒力在流向圣物。
琉璃杯漂浮在空中,咒力的注入,让它愈来愈亮。
破旧的器皿中不断灌入水,直到突破了它的承受阈值,直到——
“咔嚓”。
铃声戛然而止。
直到她听见了,什么东西,陡然碎裂的那一刻。
人群中,谁人勾起了唇角的弧度,退入阴影。
长老还未对阿音僵直的动作发出质疑。
只见头顶上方,像是漆黑的天空扭曲坍塌,以肉眼不可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