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国接到通知的时候是一肚子的疑问,他认识的字不多,团场来的同志坐下给了他这么一张通知没说两句就急急忙忙要走。
马忠国也不好拦着人多问两句,毕竟他也清楚,这地方距离团部实在不算近,人是专门骑了马赶了大半天才过来的,这会儿还得回去,再耽搁一下指不定回到团部都什么时候了。
他只好等人走了,披上衣服专门捏着那一张通知,骑马准备去找这林场唯一一个有学问的人瞧瞧。
这会儿已经是秋天了,山上比山下冷,山间的泥土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红叶。
一眼望去,整个山谷的金红两色交相辉映,颜色深浅变化,层叠不一。
马驹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一阵阵的脆响,马忠国走到半道上遇到了林场的另一个牧工。
他身边围着几只羊一只狗,自己躺在落叶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见到马忠国便笑嘻嘻的起了身,“马叔,这么晚你干什么呢?小心林子里有狼,到时候把你给叼走了。”
马忠国放缓了速度,笑骂道:“滚你娘的。一天没个正经事,三娃子,你又他妈的躲在山坡上偷懒。让你姆妈一个人在家干活。”
被称作三娃子的马建军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叶子,嘿嘿一笑,“我留在家里也没得意思。马叔,你给我找个老婆嘛。我肯定好好待在家里。”
这地方本来就地广人稀,建国后的孩子们统一都上了学,姑娘们读了书就不愿意那么早的嫁人。
马忠国自己的三个女儿一个在下面的团场念书,两个进了城念书。
这马建军也才二十出头,但却是三年级都没念完就辍了学,倒不是供不起,无论是国家还是兵团为了这些娃娃的念书问题都给了不少补贴,算下来花不了几个钱。
马忠国想起这一茬是从心底里感谢政府,不管现在搞什么运动,他始终都对知识抱有一些尊敬,觉得孩子还是能多读书就多读点书比较好。
至于马建军为什么没读下去,纯粹是他自己觉得读书没用,不愿意读。
其实能不能讨到老婆倒是跟读书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本地的民风彪悍,姑娘们喜欢强壮能干的小伙子。
可这小子白长了一个大个子,一遇到点事情就丢给姆妈,平时弯腰塌背,实在没什么威武的样子,偶尔还小偷小摸,见到女人就两眼发直,找到机会就骚扰姑娘和小媳妇,搞得十里八村臭名昭著,女孩见到他都绕着走,到了年纪自然也没有女孩肯嫁给他。
马忠国没好气的骂道:“婆娘,婆娘。你看我像不像婆娘?一天天的就会白日做梦。行了,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去找燕苍梧。”
他一夹马肚,马驹踏着落叶穿过了山坡。
马建军看着马忠国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愤愤道:“不就一个特务吗?能有什么正经事?”
燕苍梧刚来的时候年纪还不大,长得白白嫩嫩,一双手比姑娘的手还要细嫩,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瞧不起他,觉得他肯定吃不了苦头。
有的是人看笑话,想等着他看他早晚跟那些劳改农场的人一样想尽办法的跑,要不然迟早用裤腰带把自己吊在树杈子上。
没想到几年下来,他居然稳稳的在这地方扎下了根,虽然给晒得没一开始那么白了,但手脚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干。
前两年抢修渠道,他更是冲在了第一线拼了命的干,很是扭转了大家对他的固有看法。现在尽管还是时不时的喊他一声小特务,但多多少少没对待其他那些人那么憎恶了。
如果不是出身问题,说不定还能评个劳动标兵和先进。
尽管他出身有问题,读不了书,但大家都是知道他是喝了洋墨水回来的,学问比团部那些知青还要大。
一些姑娘们绕着远路也要时不时去瞧他,马建军私下里是看不顺眼他很久了。
翻过山坡就到了燕苍梧的住处,马忠国隔着老远就喊道:“苍梧,苍梧,你赶紧帮马叔瞅瞅。”
燕苍梧听到动静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马叔,您怎么来了?”
马忠国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咱们这里就数你学问大,认识的字多,快帮我瞅瞅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燕苍梧接过通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倒也不废话,“说是让去团部接收知青。”
马忠国吃了一惊,摸了摸胡子,“我还以为是听错了呢。这么多年咱们这里可从来没有来过知青。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年兵团接收了不少知青,但从来没有一个往这地方来。
自从他们这里从劳改林场改为普通林场,这两年就再也没有来过外来人了。
“这上面写没写是几个知青?”
燕苍梧,“就一个知青。白玲,年龄十五岁,性别女,籍贯D城,文化水平高中,经过知青本人自愿申请,组织分配羊角湾林场。”
马忠国苦恼的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不能吧?这么小个女娃娃派来能干啥,怕不是写错了吧。你再帮叔多看看。”
燕苍梧把传单还给马忠国,“没错,这上面写的时间挺紧的,明天早上九点要去团部接人。”
“我多叫几个人一起去团部问问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