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匆匆入殿,还没行礼,就听到朱元璋威严的声音:“莫要行礼了,随朕去一趟刑部。”
刑部?
胡惟庸惊诧之余,跟上朱元璋的步伐,试探着询问:“陛下,刑部事宜,是否传下刑部尚书?”
朱元璋摆了摆手:“不必了。”
胡惟庸不知发生了何事,当看到张焕、郑泊、毛骧都出动了,心知事情不小。
朱元璋是宠信胡惟庸的,带胡惟庸上了龙辇同行。
胡惟庸旁敲侧推,朱元璋却只是含笑不语,经过大都督府时,将沐英、陆仲亨、郑遇春喊来同行,又命人传话刘基、顾正臣,让其即刻前往刑部。
如此阵仗,让胡惟庸更是疑惑。
朝廷之事,喊刘基、陆仲亨等并无不妥,刘基是智谋之人,陆仲亨等人是武将,夹杂一个七品知县算什么?
但圣意如此,胡惟庸只好耐性子等待。
刑部并不在金陵城内,而是位于钟山之下、后湖(玄武湖)一畔、太平门之外,距离皇宫、中书省、大都督府等还有一段脚程。
刑部。
坐堂的是刑部尚书高万杰、孙尧、孙克义、刘惟谦。
没办法,此时刑部尚书着实有点多,足足有八位,四位尚书坐堂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都去后湖摸鱼吧。
刘惟谦、孙尧等人没有收到半点消息,皇帝突然驾到,匆匆行礼。
朱元璋坐在刑部大堂之上,示意众人平身,然后便端起茶碗没了动静。
孙尧给胡惟庸使眼色,胡惟庸微微摇头。
刘惟谦见没人说话,壮着胆子问:“陛下至刑部,可是需调阅案件卷宗,审查案件,查看狱房?”
朱元璋看了一眼刘惟谦,呵呵笑了笑:“不急,等人。”
等谁?
刘惟谦等人没敢问。
姚镇与顾正臣保持着距离,挨太近了容易受伤,顾正臣也很郁闷,刚送走一个问东问西,还打劫了自家十贯钱的卫大娘,一口气还没喘顺,老朱就派遣人自己去刑部。
原以为是老朱知道自己破坏了规矩要惩罚,可细细想来,天界寺邂逅这种事最多挨训一顿,谈不上去刑部蹲着,估摸着是其他事。
果然,在太平门城门洞附近遇到了骑毛驴的刘基,刘基看清楚顾正臣也是一愣,询问:“陛下有召,可说何事?”
顾正臣对刘基行礼:“诚意伯都不清楚,我更是不知,要不你算一卦,看看我会不会挨揍?”
“你招惹了陛下?”
“这,应该没有。”
刘基盯着顾正臣,认真地说:“你命宫中红鸾、天喜星动,不日将成婚,这是大喜之兆。有如此兆头,想来今日会喜上加喜。”
顾正臣眯着眼看着刘基:“你耳朵倒还是听得远啊。”
刘基哈哈笑道:“这可不是听来的,而是算来的,你若想修习这门学问,可拜我为师。”
“算了吧。”
顾正臣直接拒绝。
虽说刘基智谋过人,谋略无双,可他毕竟代表的是浙东一派,这是他出身决定了的。和刘基绑在一起,就意味着投身浙东一伙,哪怕自己声明没有加入,可淮西的胡惟庸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这个时候得罪如日中天的胡丞相是不智的,再说了,算命这门学问有时候着实不靠谱,因为老朱掌握着所有人的命,看天给命,还不如看老朱脸色。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刑部外。
张焕看着慢悠悠的两人,苦涩不已,连忙上前:“我说诚意伯,顾先生,陛下在刑部等待多时,你们快点进去吧。”
刘基与顾正臣收敛了笑意,变得严肃起来,走至刑部大堂,见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看了看刘基、顾正臣,抬手道:“诚意伯年纪大了,在一旁坐下吧。至于顾小子,一旁站着。”
顾小子?
胡惟庸瞳孔一凝,刘基心头一动。
这哪里是皇帝对官员的称呼,分明是皇帝对子侄般亲昵!朱元璋对顾正臣的重视与亲切程度,已不同寻常!
沐春听着无感,已经习惯。
倒是陆仲亨、孙尧等人,不由对顾正臣刮目相看,一个个低头寻思着什么。
朱元璋拍了拍手,张了嘴:“毛骧,带陈太医与犯人。”
不久,陈太医与二十名犯人悉数到场。
朱元璋审视着这一批犯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伤口处包扎着,目光落至陈太医身上:“你照顾这一批犯人半个月了,是否如你奏报,朕需要亲眼看看。”
陈太医松了一口气:“陛下验看自是稳妥,只是大堂气寒,他们有几处伤在身,脱衣容易受寒。”
朱元璋微微点头,安排人搬来火炉,命犯人脱去上衣,便将绑扎伤口的布条完全解开,将伤疤露在外面。
顾正臣看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
酒精送上去半个月了没任何动静,感情是被朱元璋拿去做人体试验了。这玩意有没有效,说到底还是需要在人身上试试才行。
老朱不可能效仿尝百草的神农,割自己三刀试试效果,所以他选择了割犯人。看这些犯人身上的创伤,可以肯定是刀伤,被人划拉这么多刀,也真是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