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点卯,这举动令人看不穿。
顾正臣身着官服,一改往日笑脸,威严地坐在大堂之上,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堂下的每一个人。
同知吴康、秦信,通判唐贤,推官王信虔等人面面相觑,六房吏员、衙役站列两班,其他府衙内役夫站在大堂之外。
张培收起铜锣,走至大堂禀告:“府尊,锣已敲过三遍。”
顾正臣抬了抬手,冷着脸看向吴康:“吴同知,点卯吧。”
吴康脸色极是难看,但还是不得不照办,一番点数之后,对顾正臣说:“回府尊,府衙官吏合计六十八人,杂役九十二人。点卯实到官吏三十七人,杂役五十六人。”
顾正臣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
啪!
响亮的声音震得每个官吏心头一颤。
顾正臣阴沉着脸色:“六十八官吏,竟只有三十七人在府衙,剩下的三十一人去了何处?杂役九十二人,实到却只有五十六,其他三十六人又去了何处?”
同知秦信看了一眼吴康,知道顾正臣是在拿这件事向所有官吏动手,连忙走出来说:“府尊,想来是有人休沐,这才没到……”
顾正臣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直接丢了下去:“休沐都是有定数的,轮到谁是谁,并记录在文书之中。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休沐之人的名字,仅仅有九人!秦同知,你来告诉我,九人休沐,缘何不见了六十七人?”
“这……”
秦信没想到顾正臣连休沐文册都拿了出来。
顾正臣厉声喊道:“自大明开国以来,天子为革元之弊害,命府县公廨前为听政之所,无论是佐贰官,还是胥吏,亦或是值班杂役,都应居公廨之内,同门以出入,使之廉贪相察,勤急相规!陛下更是下诏严令地方,有司官吏不准杂处民间,难道诸位都忘了?”
吴康看着发难的顾正臣,走出来说:“朝廷规制我们自不敢忘,只是府尊,府衙之内居所匮乏,各房官吏所居过于拥挤,有些人员无法居在府衙之内,这也是事实。他们今晚点卯不到,想来明日一早便会回到府衙,并不耽误办事。”
顾正臣看向吴康,冷笑一声:“本官在府衙之中来回走动多日,看过府衙吏房、杂役房。原本一室可居两至四人的吏房,只居了一人,布置相当不错。这就是吴同知说的拥挤?即便是一室居两人,以府衙内房间,也足够了,不知居所匮乏,从何说起?”
“难不成朝廷为了官吏、杂役,还需要一人一房,全部营造出来,吴同知才会觉得,房间足够用了,不拥挤了?违背朝廷规制,不经请示,不明缘由,居于街市,与民杂居者,按照皇帝旨意与《大明律》条文,该如何处置,唐贤,你是通判,说给众人听!”
唐贤站出来,沉声道:“凡有司官吏,不住公廨内官房,而住街市民房者,杖八十!”
顾正臣看向众官吏,威严地喊道:“既然皇命昭昭,律令如铁,那就按这法子办吧。萧成,你带人将所有不在府衙之内的官吏、杂役,除休沐之人外,一个不落地请来!张培看守府衙大门,但有人敢私自出门通风报信者,定不轻饶!”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吴康没想到顾正臣下手这么狠,不仅要抓人,打板子,还连通报消息这条路都给堵了!
顾正臣这一晚上不打算睡觉了,那其他人也只能陪着熬夜。
想通风报信都不太可能,都在堂上候着,谁也别想走,内急,找个瓦罐给你,去旁边房里解决,想出门,那是不可能的事。
萧成点了两个书吏、六个衙役,亮出了自己千户的身份,威胁道:“但凡八人之中有一个中途跑掉了,或是多说了一句话,丢了一件东西,那咱棍下可是会出人命的,一个不饶!打死你们八个,到时候大不了老子滚回金陵继续当大头兵,而你们,丢掉的将是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书吏王孟,班头林枫、衙役黄土堆等人连忙应声。
这家伙浑身都是戾气,一看就是手底下当真挂着人命的家伙,若因为不听差而被他打死,估计皇帝也不会责怪他。
谁也不敢得罪,这家伙连坐都搞出来了,只能乖乖就范。
萧成带人出了府衙,踩着月光便到了一处大宅院门口,门匾之上挂的是“杨府”二字,门口还有两尊石狮子。
叩门!
杨府的下人从里面喊道:“什么人?”
萧成看向林枫,林枫只好回道:“府衙班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杨通判。”
下人一听,连忙开门。
还没来得及让人去书房坐一坐,自己去通报,萧成一把手便将下人推倒在地,大踏步闯入杨府。
杨百举正在与小妾敦伦,正欣赏着妖娆的曲线,一只手攀在玉峰之上,口中还发出享受的声音,谁料门外突然传出动静,似乎是管家在阻拦什么人。
“都给我闭嘴,什么时辰了还敢闹到后院来,找死不成!”
杨百举一嗓子下去,果然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