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祥看着垂地的马鞭,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顾县男,这里是工部衙署,可不敢在此处造次!”
秦松、刘聚、华孝顺等人看着顾正臣,颇是紧张。
顾正臣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看着薛祥,威严地说:“薛尚书清廉之名在外,这件事想来与你无关。只是,我是远火局掌印,远火局直属陛下,有人动了远火局的东西,那就是动了陛下的东西,容不得我不强势。莫说在这里造次,就是抽他几鞭子,顾某也敢!”
薛祥深吸了口气,看顾正臣的态度,这件事怕是不简单,只好安排人传工部侍郎孙敏、工部郎中魏鉴。
孙敏现在是春风得意,去年十一月,皇帝征卫国公邓愈女为秦王次妃,而办这件事的副使便是此人。
与卫国公共饮,被皇帝器重,三十出头已是侍郎的孙敏满面红光,见到顾正臣只是浅作揖。
魏鉴倒很是识趣,深深作揖,恭恭敬敬。
孙敏行礼之后,便对薛祥道:“薛尚书,船舻堤堰、渔捕运漕、河渠沟洫的文书尚未整理出来,还需五日方可汇总清楚,到时奏知陛下,待核准后分发下去……”
薛祥摆了摆手,沉声道:“孙侍郎,魏郎中,顾县男此番前来,是想问问远火局之事。你们务必如实回答,莫要惹出事端。”
“远火局?”
孙敏凝眸,魏鉴也明白了顾正臣的来意。
顾正臣抬手,刘聚将远火局的文书递了过去,顾正臣将文书在手中晃了晃,沉声道:“去年十月,远火局本该供铁五千斤,却只供了两千斤;十一月,同样是两千斤。到了十二月,供两千斤生铁,然杂质不除,是为废料,远火局不能用,没有签接收文书,工部之人将废料直接丢到句容卫便走了。这些事,可都为实?”
孙敏呵呵一笑,走向顾正臣:“这些事是本官经办,确实如此。”
顾正臣微微偏了偏头,冷笑道:“承认了,这倒省了事。远火局的物料供应有着严格标准,不可短缺,不知这位孙侍郎为何敢这样做?”
孙敏坦然,直言道:“为何?自然是因为远火局靡费过甚!顾县男,你可统算过远火局的花销?每个匠人的月粮多达五石不说,朝廷还需要另外拨给两千八百贯钱钞!而这些钱钞从来都没有用于购置物资,远火局所需要的一应煤炭、铁料等,全都需要工部另外筹备!”
“自远火局筹建至今,仅仅是生铁就运去了不下十二万斤!吃掉钱钞不下五万贯!顾县男可知道,有如此多的铁石与钱钞,足够朝廷打造多少兵器、盔甲,足够朝廷养多少兵马军士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远火局,其耗费超出了两个卫,一万余人花销!”
“不怕告诉你,日后远火局的铁石数量将会逐步减少至五百斤,你们若觉得少,那就自己拿出钱钞去购置铁石,工部是不会再多给你们一斤铁石,甚至连煤炭,也需要你们自己去购置!朝廷多少军士只能是皮甲,连铁甲都没有,哪里有那么多铁石一次次给你们?”
顾正臣不再看硬气的孙敏,目光投向魏鉴:“这件事你参与了吗?”
魏鉴连忙解释:“顾县男,我只负责核销物资账目,其他事只能听命于孙侍郎。”
顾正臣微微点了点头,再次对孙敏问道:“所以,是你截断了远火局的铁石、煤炭,而且将继续截留下去?”
孙敏正色道:“纠正下,不是截留,是永久取消!”
顾正臣哈哈笑出声来,抓着马鞭起身,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薛祥连忙上前,挡在顾正臣与孙敏中间,笑呵呵地说:“顾县男,陛下已命你返回泉州府,就不要再节外生枝,耽误了行程吧。”
顾正臣深深看着薛祥,想了想也是,开海的事即将进入新阶段,泉州卫也需要最后的冲刺训练,自己已经在句容耽误了不少时间,再耽误下去,实在容易误事。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顾正臣收起马鞭,对薛祥拱了拱手便带人离开了工部衙署。
这一幕让薛祥很是不理解,都说顾正臣强势,可这怎么看,怎么像个怂包。孙敏也以为自己要挨打,不成想,人家根本就是问几句话走了,还真是高看了他。
离开工部之后,秦松、刘聚等人不解地看着顾正臣。
找场子就是这么找的吗?
顾正臣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对几人笑道:“我现在是个靶子,但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被人盯着射,所以,我不能抽孙敏。”
刘聚脸色变了变,咬牙道:“为了不给顾掌印招惹麻烦,就依工部所言,我们拿出钱钞自己去购置生铁与煤炭!”
顾正臣摇头:“每个月的钱钞用于奖励突出贡献的匠人,不可挪用一文。我虽然不能抽孙敏,不过,想来应该有些人愿意代劳,听说曹国公李文忠前几日回来了,靖海侯吴祯也还没出门……”
华盖殿。
朱元璋正在审视舆图,面色凝重。
王保保虽然死了,可元廷急切希望出现第二个王保保以稳定人心,可以选择的人不多,元将巴延特穆尔、贺宗哲都不容小觑,需要派人去山西、陕西一带多加防备。
忽然,有嚎啕大哭声传入殿内。
朱元璋眉头紧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