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利。”
有人在喊他。
牛岛若利回过神,望向长桌对面的母亲。
她放下筷子,用纸巾轻轻擦拭着唇边几乎不存在的油渍,“在学校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一定要在餐桌上想?”
这声音清冷又疏离。
即使她总是穿着显得有些老气的深色振袖,也很少会有人将她的外表与一个高中生的母亲的身份相联系。
“没什么。”牛岛若利放下碗筷,垂着眼睛盯着碗里浅色的清汤和沉在碗底被切得规规整整的豆腐,“不是什么大事。”
她轻轻嗯一声,接着问:“高中部的社团适应得如何?”
明明是很常规的关心,但这样的对话出现在这对母子之间,总让人有种双方都是在例行公事的错觉。
“有部分因为家庭原因转学的部员没能直升来白鸟泽,新加入的部员步入正轨的速度很快,都有在根据岩鹫老师的方针进行训练,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简直像是公司的季度总结会议陈词一样。
而除了“嗯”“好”“知道了”这样的话之外,还能回应什么呢?
牛岛百惠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握着,正当她打算以起身离开的动作结束这段令人感到压抑的对话时,甚少需要她操心,同时也甚少与她交流沟通的忽然出声喊住了她。
“母亲。”
她背影顿住,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个问题。”牛岛若利用与她相同的茶色眼睛望着她。
牛岛百惠点点头,抽出离自己也是牛岛若利身侧的一张椅子坐下,“你想问什么?”
“您当初为什么会跟父亲结婚?”
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这个?牛岛百惠面色不改,心里却铺开了无尽遐想。
难道是恋爱了?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
可要问起为什么一个世家大小姐会跟一个喊不出什么名号还因伤引退的排球运动员结婚,当然是因为爱情。
即使它是冲动的、幼稚的、在他人看来无比可笑的、不曾得到父母祝福与看好的一段感情。
但最终让他们执手走到一起的,的确是听起来虚无又充满不确定性的爱情。
“因为我很爱你父亲,他也很
爱我。”所以有了你。
她望着自己的孩子,眉眼间的疏离与冷漠褪去,露出属于一位母亲的柔软与慈爱。
“可你们离婚了。”牛岛若利直白地将这段对话引向了一个令人并不那么愉快的结论上,爱应该是比喜欢更稳固的感情。在无数作家笔下它总是更加沉淀且深刻。
假如爱都无法将两人系在一起,那么喜欢的意义又在哪里?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牛岛若利问道,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为什么会”和“为什么要”之间的差别。后者显然让他的问题听起来更像一个不满父母分离的孩子。
即使他表现得沉稳,对任何事物似乎都无法乐于其中,但他现在也仅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父亲他只是想出国谋求自己的发展——”
“可我更希望他能留在我身边!”
牛岛若利被打断,与每一对普通的母子相同,当不可调和的矛盾出现,他们的对话总会被年长的一方以某种强硬的姿态终止。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这位单身母亲强迫着让自己放松挺得笔直的脊背与绷紧的双肩,“若利,你现在能学到,看到的东西,还太少了......
“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但作为妻子......我并不能安心大度地让你父亲离开我,跑到另一片大陆上追求他的理想。我知道这样很自私,我也不想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但是......”
是的,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
牛岛若利静静地看着母亲,她的神色因为这个话题变得有些苍白与凝重。
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难得的,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脸。小孩子总是不经意就长大了,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或许已经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在他心里扎根了。
“有的人会无条件地支持你的梦想,可有的人和你在一起或许只是因为想跟你在一起,想一回家就能见到你。
“或许你觉得自己离婚姻爱情这样的事物还太远,但妈妈希望你能变成一个有担当的人。不要轻率地以为反正只是恋爱,玩玩也无所谓。
“在许诺一段感情之前,至少要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和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好吗?”
牛岛若利听见自己说“好”,然后母亲就离开了
餐厅,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原位,对着那一碗已经不再有温度的汤出神。
他想起回家路上天童觉对他说的话。
白鸟泽排球部内部似乎还都是一群对着恋爱二字长吁短叹无人敢上前问津的愣头少年,但作为牛岛若利暂时的情感咨询顾问的天童觉之所以会拥有自己优势,还多亏了他家长姐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她和第一任男友分手的时候差点把家里的屋顶哭翻。”天童觉夸张地撇了下嘴。
“会这么伤心吗?”牛岛若利问。
“是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