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并非路痴又极爱在外撒野的神户本地人, 宫侑几乎将小半个城市的风貌刻在了脑海中。
他清早出门,就近找了一家便利店,从货架上扫了三四个饭团和一瓶牛奶下来交给店员加热, 早餐就算解决了。
接着, 由于他本次出门并无目的, 便只能一路撵狗逗猫权当散心, 结果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神户市体育馆附近。
虽然日本号召全民锻炼已经有些年了, 但响应不响应其实全看个人, 而当初宫侑和宫治会被送来神户市体育馆,纯粹只是因为这对精力旺盛的双胞胎太闹腾——他们很好地用行动印证了那句七八岁狗也嫌的俗语。
宫双子人生中的第一个排球,就是一个以前经常在体育馆参加中年友谊赛的大叔送他们的。
不过后来没过几年, 大叔便搬去别的县和儿子一家一起住了。
他大概不知道, 彼时他出于怕孩子因为无法使用场地便对体育馆这种地方产生厌恶情绪的好心, 从而送出去的那个排球,稍微将宫双子的人生的转折点提前了那么一点点。
之所以说是提前了一点, 是因为宫侑认为即使没有那个大叔,他也会在未来的某天喜欢上排球。宫侑这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自信,时常令他的双胞胎兄弟感到迷惑不已。
而宫侑对此有一套自己的说辞。
他说:“当你喜欢某样事物到达极点时,相遇就只可能是老天爷安排的命中注定。”
宫治对此嗤之以鼻。他清楚的记得宫侑在接触排球前, 更喜欢的球类是棒球。
甲子园走道里挂着的那句标语——百分之九十八的高中生在这里被打败,然后变得更强——不知道戳中了他们身上的哪个开关。
总之作为最受国民喜爱的运动之一, 高中的甲子园,大学的箱根驿传, 都是能在每年夏冬两季够见到的盛大赛事。
光是观赛席与警戒线外观众的呐喊声,便足以让还没有形成竞技意识的小孩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能站在那些目光织成的网的中心的人真帅啊。
能得到那么多掌声,一定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家伙吧?
真好啊,我也想变成那样的人。
之类的想法不一而足。
这种肤浅的憧憬是如何转变成之后满溢于胸的热爱, 宫侑从不思考这种无论听起来还是思考起来都显得很蠢的问题。
就这点上,他认为自己的洒脱,与稻荷崎印在应援横幅上的那句话很相符。
——无需追忆昨天。
无论是昨天还是关于喜恶上的为什么,过度的拘泥到头来也只会徒增烦恼。
假如你的记性不错,那你肯定记得之前我们曾提到过许多次,小笠原舞蹈教室就位于神户市体育馆的旁边。
与这条街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其他商店、钢琴教室、绘画教室不同的是,小笠原舞蹈教室的营业模式类似于一年不开门,开门吃一年的古董店。
常光顾市体育馆的人,很少有不知道这间一年里起码有三百天都处在关门歇业状态中的、古怪的舞蹈教室。
而长久的无人居住,令那幢原本还不错一户建看着萧瑟又凋敝,院落也因无人搭理而杂草丛生。
宫侑曾经在小笠原院子的东南角上弄了个土包,里面埋着的是不想被妈妈看见的期末考试试卷——值得一提的是后来老师还是通过邮件的方式将学生的成绩发给了家长。
在宫侑记忆中,藏卷子那年的暑假是个少雨的暑假,电视里播报了北海道地区因干旱农地缺水灌灌的新闻。
然而宫侑能记住纯粹是那年的暑假科学作业,老师要求他们研究这次九州地区干旱对国家的影响,还要写成纸面报告交上去。
这也太难为只有**岁的小学生了。
宫侑和宫治抓耳挠腮,翻遍了老爸的书房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宫侑提笔在自己的纸面报告——实际上也只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写到:
不下雨会让泥土变得很干,种子不能发芽,稻谷不能生长。
哪怕到现在想起来,也依然是十分天真质朴又可爱的回答呢。
可惜当时的宫侑完全忘了自己堆出来的那个土包。
如他所写的那样,少雨令土壤干燥。
所以理所当然的,土包依然是土包,躺在里面的碎纸片也依然是碎纸片。
在第一场雨来临前,最鹤生跟着仙石要来到兵库。
她成天跟在自己舅舅身后打转,被他挂在舞蹈室的把杆上松筋,陪着他一起在院子里打扫。
除草机轻轻一推,立刻有浓郁青草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院子东南角的那个隆起的小土包也顺势被推开,露出被埋在里面的碎纸片。
最鹤生把这些纸片收拢,拼拼图似的把它们拼到一起,最后得到一张她熟悉的考试作答纸。
左上角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宫侑”两个字。
当时最鹤生还不认识“侑”这个字,而因为母亲工作的影响,她对生僻字又有着相当的敏感度。
仙石要告诉她这个字要么念“Yuu”要么念“Atsumu”,至于含义是什么这种问题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