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消逝在北海道尽头的樱前线已经给出了今年异常炎热的预告。
台风近十年来第一次在五月的末尾,在云图上将太平洋沿岸弯曲的海岸线用一片白茫吞没。
而在接连不断的狂风与骤雨之中,一年一度的名人战也愈发迫近。
养父素来看重桐山零,就连他亲生儿女都不曾参加的名人战前的研讨会,也将他一并带去与平日里难得一聚的棋坛人士交流学习。
一想下次回“家”,要是见到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和“弟弟”,会遭到什么样的白眼。桐山零就忍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沉入梦里。
雨与最猛烈的那阵相比温和许多,至少新干线不会因此停运。它们扑打在玻璃上,眼泪似的连成串地往下淌。
窗外一片灰暗,能清楚地看见在玻璃中走道上攒动人群的倒影。
挡住视线的刘海,死板的黑框眼镜,一张沮丧的脸。人群或者垃圾桶——随便扔到哪儿去都会泯然众人矣。
不下棋时他的脑子里就跟被无数毛线团堵住了一样。随便掏出点东西都毫无逻辑且叫人止不住想要皱眉的**。
桐山零看着车窗里的自己,忽然看见一个身影闯进这面玻璃中。
“为什么我一个人坐一排!!!你们孤立我?!”
不满抱怨着的是个身形挺拔如水杉木的少年,一头金发灿烂,但鬓边理平的漆黑发根、纯正亚细亚人的五官轮廓、还有地道的兵库腔,都在昭示着一件事——这么好看的金发是染出来的。
而就在少年对面——仿佛落着一面镜子——他银发的双胞胎兄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在原地跳脚:“你自己拿的票,怪谁?”
怪天,怪地,怪他自己的运气太背。
少年攥着自己右手的手腕,落座之后也还在呜哇啊啊地怪叫。
直到他发现身边坐着总在透过车窗玻璃打量周围环境的桐山零。
“您好。”少年冲他点了点头,比之前看上去温驯了不止一点。他主动向桐山零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宫侑,很抱歉刚才打扰到您了。”
“没关系的,真的。”桐山零局促地想往后缩,却又生生止住了自己退却到念头,艰难地与宫侑握了下手,“我是桐山零,请多指教。”
“桐山君是高中生吗?”
宫侑很自来熟地与他搭话。
但也有可能是宫侑不想让自己的处境显得那么悲凉。
毕竟他的同学队友就坐在前面有说有笑,独他一人在最后一排凄风苦雨。
“是。”桐山零回答道。
“几年级?”
“……一。”
本来应该上高二了,但桐山零因为去年出席次数太少,被留了一级。
养父不怪他,而既然连养父都不责备他为什么不多注意自己出席次数的话,那就更没有人会在意他留级这件事了。
“那我们是同级诶。还以为桐山君会是前辈呢。”宫侑扯了下嘴角,笑容没多真诚,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敷衍,微妙地介于讨喜和讨打之间。
很是奇妙的观感。
桐山零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保持着如常的缄默。
“姐姐”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说桐山零这样只能拙劣地模仿木头。
没人会愿意和一根连回应都不懂的木头说话,他们顶多会看在木头不会说话的份上将它当作树洞,对它倾诉。
而说是拙劣,是因为桐山零又确实没有木头独有的好处。
毕竟说到底他是个人,而是人就一定会说话,没人能保证桐山零不泄密,所以人们只会对他说:你好啊桐山君。除此之外便不该再有其他了,因为做人和做木头,桐山零都做不好。
他只会下棋、下棋、下棋。
不停地下棋,下到家里唯一懂棋爱棋的爸爸,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这只强占鹊巢的鸤鸠。
你还真是恶心啊。
有个粘腻又冰凉的声音,像蛇那样钻进他的耳蜗里,抵着鼓膜发出令人战栗的低语。
“桐山君?桐山君!”
“——是?!”
“哇!不要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啊!”宫侑似乎被吓了一跳,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倒是还算镇静,“你脸色很难看,需要帮你叫乘务员过来吗?”
“不用了。”桐山零摇摇头,诚恳道,“谢谢。”
“真不用?”宫侑挑了下眉梢。不过见桐山零坚持,他只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没继续规劝。
之后桐山零向路过推车的乘务员要了一瓶茶饮料和两个饭团。
宫侑也不再对自己需要一个人从神户坐到东京发表什么意见。他戴着耳机,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期间坐在他们前面两排的、和宫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从靠椅上方探出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坐了回去。
宫侑耷拉着脑袋没看见,但桐山零看见了。
父母和妹妹的离开好像一起带走了他所有的感情。有段时间桐山零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麻木了,可每次看见守在街口牵起孩子的手回家的家长,看见别人被记挂,他还是会手脚冰凉,感觉所剩无几的几魂几魄又被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