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星空下,谢家巨大的商船静立在水平面上。
船上的丝竹声早已停歇,纸醉金迷的场景褪去,满船除了如同白昼的灯火通明,便只剩下行船时偶尔略过的水波声。
而站在船头的谢三爷与谢金科,一并还有几位船上的船员。
盯着那扫过来的船尾,表情不动如山,似乎丝毫不担心船身会受到损害。
直到温小六的那一声不甚清晰的“呀”,以及紧接响起的指责声,让船头的谢金科陡然一震。
说话的内容听不太清,但声音他却很耳熟。
那日在学堂门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而他脑子里,曾经不停的回忆起那日的事情。
从他去温家的族学念书时起,欺凌便从未少过,而他从来只是隐忍,并未想过与那些人起冲突。
那日,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翟词朗朗的为他打抱不平,明明比那些人个头矮上不上,但气势却十足,一点儿也不怯退。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又稚嫩娇软,已经深深的刻印在脑海中,甚至刻印在他总是无波无澜的心头。
当下看了那船半响,蹙眉沉思,想起刚才三叔觉得那船似乎不对劲的样子,脸上又凝重起来,对着谢三爷说了一句“拦下那艘船”,之后转身,疾步去屋内拿他大哥前些日子送的一个‘小玩意’。
虽说是小玩意,那只不过是他大哥的说法,拿到市面上去,却绝对有市无价。
那是精妙绝伦的墨家兵器。
谢三爷还来不及问为什么,他那向来稳如泰山的侄子,却已经步履急躁的往船内走去。
难得侄子让他帮一回忙,谢三爷自然不能掉链子。
当下吩咐身边的手下,去拦住那艘破破烂烂的商船。
如今两艘船离的正近,也不用使用其他手段,直接派了个嗓门大的人上前喊了起来。
“敢问对面是哪位主家,此乃金陵城谢家商船,如今我主家深觉今日夜色甚好,想请对面的主家畅饮一番,不知主家可否出来一见。”雄浑的嗓门,飘向对面的船上。
不过刚刚停好船只的船家,听闻此言,敛下内心的惊喜,转头看向那络腮胡大汉,等着他拿主意。
那络腮胡大汉,眼神看向船家,有半响未曾说话,那双铜铃般的大眼,被那油灯微弱的光芒一照,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吓人。
船家紧张的手心全都是汗,生怕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
“你回复他们,就说赶时间,不便过去。不准耍花招,不然小心你妻儿性命不保。”络腮胡大汉低沉着嗓音威胁。
“是,是,小的肯定不敢。”那船家说着将船停好,抛锚下去,之后才被那大汉半威胁着往船尾走。
“快说。”大汉将他往前推了一把道。
那船家抿了抿唇,咽了口水,这才哆嗦着嗓子喊了起来,“不知是谢家的船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只是如今夜色已深,小人有些疲劳,正打算在此周边停靠一晚,歇息一番,大人的好意便心领了。”
那边谢家船上的人听了,转头看向谢三爷。
此时谢金科已经从屋子里出来,手上拿着那精致秀雅,不似武器的弩。
原本还觉得自家侄子大惊小怪的谢三爷,听了那边船家的回答,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手中的扇子也收了起来。
行船的人自然都知道,船并不是哪里都可以停的。
特别是还要停靠一宿。
而这个地方,四周基本都是芦苇荡的湿地,连个岸边都看不到,船家就算要停船,也不可能在此停船歇息,这是行船之人的常识。
“你先应付几句,谢银,将船假意行驶开,从他们侧面过去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将铁锁搭过去,咱们去那船上瞧瞧,到底有什么‘宝贝’。”谢三爷笑眯眯的用折扇敲着手心道。
“是。”
话音落下之后,之前喊话的男子继续。
几句客套话结束之后,船慢慢挪动,往前继续行驶。
那头船上的主家,见他们真的这般快就要离开,似乎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心底忍不住有些失望。
不待那络腮胡男子催促,自己便佝偻着背转身离开。
络腮胡男子看了半响那边的船只,这才跟着离开。
却没有再回船头,而是进了此时正在玩骰子的手下房间。
他此次出来,一共带了二十名手下,其中有八人还在物色合适的孩童,跟着他的是十二人。
此时这十二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有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有人正玩的高兴。
还有人在那抱着本书看的满脸兴奋,面色潮红。
络腮胡男子进去之后,那些醒着的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动静。
明显他的威信很高。
“将人叫醒,六个人出去分散开来守着,四个人去船尾那间屋子,将人给我看紧了,要是有什么意外,第一时间把人扔进水里,剩下两个人,一个人去盯着那船家,一个人去盯着他妻儿,听到没有?”络腮胡男子肃着脸说完,将视线在他们脸上逡巡一遍。
“是。”睡着了的人此时已经被人踹醒,齐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