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铭就是那次出的事。他是军人,和老百姓起纷争,无论起因如何,人家一纸诉状告到军部,闻铭的处分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后来他就离开部队了,要不是这事,以他的条件,前途不可限量啊!”老赵看上去十分的惋惜,“不是我偏袒,这事真不是闻铭的错。但凡是个人,看到对方那副贪得无厌的样子,有点正义感的,都得做些什么!”
老赵没有细讲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应子弦就是觉得老赵的话是对的,这事错不在闻铭。闻铭这个人啊……应子弦直觉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
下午的时候,应子弦和其他人分头,继续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走访。其实这种时候,未必真的能涉及到深处的创伤,但倾听、共情、无条件的关注,这些安慰都能起到很大作用。
走到下一个灾民安置处的时候,应子弦看到那儿很多人围着,好像有热闹可看。她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正要走开,忽然听到那人堆里有人提到了闻铭的名字。
应子弦仗着自己身材纤细苗条,从人堆里挤进去,看到了眼前全貌。
面前是一栋二层的自造房,竟没倒,就是主体墙上几道大裂缝,看着摇摇欲坠的。一个大爷正扯着一个穿迷彩服的战士,用方言嚷着什么:“人民子弟兵为人民咧!人民叫你克(去)你就得克(去)!啷个娃莫不是不管老汉咧!”
从周遭人的七嘴八舌中,应子弦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这老汉扯着那个战士,叫他去房子里把家电背出来。
“已经背了一趟了!还是上的二楼!这可是不拿当兵的命当命啊!”
“谁说不是呢!就刚刚,这小战士刚上去,就来了场余震,我们都吓死了!幸亏没啥事,他出来了,还背了个洗衣机,现在这老汉还要他进去背冰箱!这不有病吗!”
明事理的人纷纷指责老汉,老汉却充耳不闻,一心只攀扯住那个小战士。
应子弦看过去,那个小战士年纪不大,大概刚入伍。憨厚的脸涨得通红,看上去都快哭了。闻铭在一旁拉住他,不让他进楼去,他却老实得很:“
闻队长,算了,我再进去一趟,不一定会碰上余震的。”
闻铭沉着一张脸:“正常情况下,普通人背一个冰箱都嫌累。现在余震不断,更不能进。”
老汉一直觑着这边,见闻铭阻拦,双膝一跪,冲着小战士跪下去磕头了!他也聪明,知道别人是不会听他的,但眼前这个是个当兵的,他一个老百姓,当兵的不管谁管呢!于是口口声声“人民养了你们”“军民鱼水情”,把人往道德高地上逼。
小战士手足无措,连连后退,这回眼眶都红了,应子弦看到他一咬牙,准备往那栋危房里冲,却被闻铭一把拦住。闻铭冷着一张脸,又用力扯起还跪在地上的老汉,老汉便大声叫嚷起来:“当兵的打人啦!解放军打人啦!”
应子弦眼见着闻铭脸色越来越沉,大踏步朝老汉走去的样子,忽然想起中午老赵说的他的过往,脑中倏忽只略过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再被毁了!这儿□□短炮那么多摄像机,随便哪个拍到,第二天北斗星救援队队长殴打灾民的新闻怕是要满天飞了!
情急之下,她急步过去,一把拖住了闻铭的腰:“闻铭!”
……
两人都愣了,应子弦冲动之下没考虑太多,现在才觉出不对来。男人的腰劲瘦,隔着薄薄一层棉质布料甚至还能感觉出腹肌的紧实;闻铭则是好不容易停下了下意识的反制反应。在应子弦抱上来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差点让他给她来个过肩摔,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才停住。这一停下,腰身传来的触感就不容忽视了,女孩子柔软的手臂就箍在他腰间,这禁锢多么脆弱,他只要一扯就能扯开;这禁锢又多么牢靠,他连动都不敢动。
应子弦飞速反应过来,唰一下松开了手臂,佯装无事,只耳朵尖那一点通红;闻铭移开目光,也当做没什么事发生。
应子弦定了定神,走向还在大声叫嚷的老汉:“阿伯!您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啊?”
老汉一直在被围观群众指责,这时忽然来了个人关心他的身体,又是个漂亮的女娃,下意识便答:“不好咧!我嚼(觉)得心口这块哇哇地蹦咧!”
应子弦一拍手:“这就对了。”
老汉莫名其妙。
应子弦又指指
那台被搬出来的洗衣机:“阿伯,你家里这些家伙什可有年头了吧?”
“啊。年头是有,但好使得很咧!”
“阿伯,这是这些家伙什在救你的命哩!地震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有运气,没在屋内?”
老汉想起,那会儿他的确是幸运的,地震刚来的时候,他正在屋外头晒辣椒,转头就瞧见堂屋里那盏大灯砸下来,刚好砸在他平常坐的位置。
应子弦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加把劲继续忽悠:“阿伯,我听说,物老成精。我觉着就是你家里这些家伙什在保佑你,替你受罪,用自己的精气护着你哩!你看,你一把洗衣机搬出来,你就觉着身体不好了,本来它们是在屋里代你受罪的,你又把它们搬出来,那这该受的罪就又回到你身上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