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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书(1 / 2)

岁月溯回,泠泠辗转迂巡,寻觅至冬末。

穷阴深深切切,簌雪苍茫,征鸟厉疾。瑞香逾,兰凋,三候始,正遁入大寒。至后贰拾肆终,临了年关。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唐忱在家的这一年。

东宫也易主了。

这该是今年最大的一件事。

*

三更天。

「长香琳琅阁」二层,西厢闺阁。

“小姐您快歇会子罢……”

桃木缠枝几案前,净余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凝着身侧尚在正奋笔疾书的妙人儿,不免心疼劝道。

几日了?

净余也记不清了,铺子里没人能记清。

只知道打自家小姐当上掌柜吼没几日,便像是着了魔道儿一般,膳食不进床榻不沾,只日日从晨昀至昏晦埋头于案前挥毫落纸。净余、浣月她们几个每日轮流来研磨,姜柠却始终通宵达旦地伏于案前,半刻也不舍得停下。

在这样熬下去,底下人都担心她的身子该吃不消了。

“你若是累了便去换池音过来。”姜柠头也不抬地仍在执笔,神情专注,目光……

——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如果净余措词无误的话。

她连忙重又拾起墨条,不敢怠慢丝毫地磨了起来。边磨,净余边悄眯地瞄了两眼姜柠,憋了半天到底也还是没憋住:“小姐……奴婢是怕您这样下去身子骨——”

“身子骨好得很,健朗又康泰,少吃两顿饿不死。若是还想你家小姐这副健朗的身子骨安度晚年,就磨快点儿。”姜柠将小丫鬟的絮絮叨叨断地干脆又果决。

同时在面前的折子本上落下飒沓笔触,笔锋隽秀,勾折流动。

这是她书写的第九本折子。

净余给她说道的再不敢过多言语,过了有好些时候,直到见摊了她面前长如画卷的折子被密密麻麻地填满,这才极有眼力劲儿地连忙问道:“小姐,要奴婢再取了新的折本子来么?”

姜柠未答,低头将折本上的内容一一查验了番,后又把散乱在案旁上的一沓宣纸拎到眼前儿,仔仔细细地挨个对照着端详了个遍儿。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只见她素净细长的食指轻点了两下笔杆,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不必。”她忽而嘴角上扬,将手中紫毫笔递与净余,长吁一口气,“写完了。”

净余忙双手接笔静置了砚台上,略带惊奇地朝案上长折多瞧了几眼:“小姐,您这写得都是何意啊?”

字她都识得,可见那一个个的人名儿堆了一起,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姜柠揉捏了两下早已僵硬的肩头,“战书。”她跟着扫了一眼案上摞叠的折本,轻飘飘地扔了两个字出来。

“啊?战、战书……?”净余惊了一把,“您这是要去给谁下战书啊?”

姜柠笑而不语,瞅了眼外头,但见轩榥沾露,青蓝色的穹宇被格了芭蕉纹出来,丝丝微光流泻窗牖。

天亮了。

姜柠低头最后瞥了眼案上字迹未干的折本,“沐浴更衣罢”,她说。

净余闻言,略有担忧地望向姜柠,“小姐,您又几乎一夜未眠,还是先眯一会子吧,哪怕是半柱香的功夫呢?”

那双剔亮的水眸血丝缠乱,实在是红得让人心疼。

“净余。”姜柠沉吟须臾,忽然轻唤她,继而半开玩笑地幽叹了声:“我若没了,你便将这铺子再卖回给陆绍人,拿着票子与浣月她们几个分一分,各自为安罢。”

???!??

净余给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吓得不轻,当即直打着哆嗦道:“小姐!这这、这好好儿地何出此言?!可千万别吓唬奴婢啊!”

见姜柠又不言语,小丫鬟跺着脚几欲哭出声来:“小姐!您这到底是要去给谁下战书啊!”

她又问了一遍,这回,姜柠答了:

“当今国储。”

————————————————

东宫。

东宫迎来新任国储,也已半月有余了,直至近两日方才卸下闹景儿。

期间,往来恭贺献礼之朝野文武络绎不绝。权贵显赫者多,精明谄媚者亦少不了,一茬又一茬,上赶着来表决心迹。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没来的也在继任太子的大典之上照过面儿了。刘清洵感觉这半个月,几乎要比今年一整年里所待见之人都多。

这之中,除去那八成的百官,一成的皇亲贵冢,剩下一成是画像。

女眷画像,司礼部送来的女眷画像。

国储将将上位,甄选太子妃嫔一事自要即刻被列入首要待办,只不过入驻东宫头几个月,太子通常诸事繁夯,暂无暇抽身,遂司礼部便着手备了一批名门女眷的画像,选妃大典之前,先让储君过目一番。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先例。

只不过,那些个画像一入东宫,便被刘清洵遣人搁了高柜里等着蒙尘了。

这画像不该他来看,不该他来选,该看该选之人还尚未来到。就像那一众金玉绫罗的千万份贺礼中,还唯独缺失着的一份。

他还在等。

*

巳时末,刘清洵散了早朝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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