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直视着永安, 语带深意地劝道:“阿姐,别闹了。静乐来你府上做客,你这个做主人也太慢怠了。”
皇帝语气有些重, 额角也隐隐有青筋暴起。
永安脸颊发白, 嘴唇翕了翕,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在她看来, 该做得事应该已经做成了,都这会儿了, 哪怕盛兮颜的骨头再硬,也该听话了。
望晴阁里头的两个嬷嬷都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 是当年母后用惯的, 最是会调/教人, 宫里头那些不听话的宫女嫔妃,一旦落到她们的手里,保管让她往东就不敢往西,让她跪着就不敢趴着。
盛兮颜这会儿想必也知道厉害了。
有丫鬟小心翼翼递上帕子, 她拿过擦了一把脸上的酒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干巴巴地说道:“静乐, 本宫只是与盛大姑娘开了个小玩笑,我带你去寻她就是。”也算是低了头。
永宁的声音刚落, 静乐还没回应, 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远远走来的纤纤身影,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影洒在她的身上, 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微光,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拿竹篮的丫鬟。
永安怔了怔,忍气吞声地说道:“静乐, 盛大姑娘不是回来了吗,犯得着你这般动气,失了分寸。”
静乐沉默了下来。
待一主一仆走近,静乐又注意到,昔归手上的竹篮子里装着的全都是绽放的杏花,开得一朵比一朵娇艳。
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方才在花榭的那几个妇人是亲眼见过为了簪不簪杏花而起的轩然大波,如今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一波三折的热闹,让她们快要得心悸了,以后出门还是得看看黄历。
永安有些诧异,然后就见盛兮颜带着丫鬟走到了自己前面,一副恭敬的样子。
她抿紧的嘴角略略放松了一些,审视地问道:“盛大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静乐等你都等急了。”
盛兮颜目光在她狼狈不堪的面上定了一下,就算盛兮颜再聪明,也想象不出来,才这么一会儿工夫,永安怎么把她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盛兮颜眼帘微垂,福身道:“殿下,臣女去摘了些花。”她示意着让昔归把竹篮给她,给永安看了。
篮子里头的确都是杏花,没有别的花样。
她是踩坏了一篮子杏花,又采了一篮子来跟自己赔罪?
这么想着,永安眼底的抑郁淡去了一些。
看来,两个嬷嬷的手还没有生。所以啊,对付盛兮颜这种不听话的野丫头,就该让人去好好教教什么叫作尊卑,免得永远认不清分寸。
永安的心里终于舒坦了。
这会儿她其实巴不得想看盛兮颜和静乐这对未来婆媳相残,但是,皇帝显然是恼了,她只能安慰自己说,盛兮颜这枚棋子是要留着日后用来通风报信,这次就饶过了她们。
“既然无事,你就回静乐那儿去吧,免得静乐以为是本宫把你藏了起来。”她冷笑着,又瞥了一眼静乐道,“静乐啊,以后做凡事都得想清楚了,别总是毛毛燥燥的。”
静乐眯了眯眼,她心里头相信盛兮颜这丫头,怕的唯有不知道永安是不是对小丫头做了什么。
“颜……”
静乐正要让她过来,就见盛兮颜竟又朝着永安走了一步,裙摆摇曳间露出了绣鞋上的两颗珠珍。
她轻启朱唇,温和但又无比清晰地说道:“长公主殿下,臣女方才路过一棵杏树,觉得花开得正好,就折了些来,长公主您可要用来簪花?”
永安:“……”
她心里头不禁“咯噔”了一下,不禁再度审视起盛兮颜,这一看之下,就觉她杏目清澈,不含半点惶惶,除了额头略有薄汗外,神采奕奕。
照理说,盛兮颜不该如此的,难道……
一个念头刚起,还等不及她细想,就听盛兮颜接着道:“殿下,臣女听闻,当年在北疆,老王爷过世后,所有的军民全都自发簪上杏花,以示不忘国耻,不屈北燕,军民一心,才有了其后的坚守江越城七日和燕山关大捷。”
盛兮颜的笑容更盛,娇美不可方物:“长公主殿下,方才您也是为了……”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了下来。
永安的目光略渐惊骇:“够……”
盛兮颜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把话说完:“效仿北疆,为战死的镇北王和北疆众将士戴孝,以示不忘当年之耻吧。”
“哎,倒是臣女误会了您的好意了。所以,臣女就又去摘了一篮子,请长公主……簪花。”
皇帝先前并不知道永安干过什么,但如今他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因果,脸色大变,捏着扇柄的指节微微泛白。
永安心虚地避开皇帝的目光。
昔归在心里暗自为盛兮颜叫好,过来的这一路上,昔归无数次忍不住去猜她特意去摘了这一篮子杏花的意图,万万没有想到,姑娘竟然直接就拿杏花向永安长公主叫起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