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
时安定定地看着太夫人, 他的目光牢牢地粘在她手臂的伤口上,难以掩饰心底的震惊,脱口而出,“是谁!是谁干的?!”
时安如今是正三品武勇将军, 他年轻的时候, 曾在岭南军待过三年,正是在容宣的麾下。
他自然还记得太夫人。
岭南酷暑难耐, 又多有蚊虫毒蚊, 容夫人经常会让人熬煮一些药茶去军分发。他当年也喝过不少太夫人的药茶, 还有太夫人还特意让人做的香囊,挂在身上可以防毒虫叮咬。
有一年, 战事惨烈, 连军医都死了,将士们更是伤亡无数,是容夫人带着手下的丫鬟婆子们丝毫不避嫌的在军营里为他们熬药包扎。
也正因为如此, 他才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得以回到京城。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种种, 他没有忘,也不敢忘怀。
太夫人看着皇帝,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是先帝。”
“胡言乱语!”皇帝勃然大怒,“先帝已驾崩多年。”
太夫人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不卑不亢,不偏不倚,说道:“是先帝让薛北日□□问,让臣妇交出他与南怀勾结的证据,臣妇不愿, 这二十年来,忍辱偷生,活到了现在。”
她抓住了时机,铿锵有力道:“臣妇装疯卖傻活到现在,是因为湛古城全城百姓,岭南军十五万将士,他们含冤待血!”
居然是先帝!
太夫人嗓音清朗,条理分明,她的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周围人的耳中。
离得远的百姓没有听清楚,就去找前后左右的人问,而人群里总有人是能“听清”的,适时地给他们解释和传话。
一切的安排都天衣无缝。
太夫人说道:“先帝勾结南怀,臣妇就是人证!”
“当年先帝与南怀王约定,让南怀佯装犯境,引开岭南王和大军,先帝再派人火烧湛古城,灭了岭南王府,湛古城内数万无辜百姓皆丧生火海,无一幸免!”
四下一片哗然。
亦有人微微叹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多人却是惊诧难安,就算先前他们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也万万没有想到,先帝居然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先帝想要削藩,不能说是全错,就算为此冤杀了岭南王全家,那也可以说一句是君王的手段。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明里对藩王颇多倚重,实则为了削藩与敌国勾结,亲手将守边将士的性命交于敌国之手,甚至还放火烧死一城无辜百姓。
这是明君所为?
暴君也不过如此吧!
皇帝大怒,他拍向了身边的茶几,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青白相交,抬手指着太夫人,喝道:“来人,拿下向氏。”
“皇上!”时安上前一步,挡在了太夫人身前,抱拳道,“求皇上让容夫人把事情的经过详述清楚!天下人需要一个真相!”
如今在这朝堂上的,除了时安外,也有好几个是当年早早就从岭南军和平梁军历练后退下来的。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依然没有忘记在军中的日子。
岭南和梁州相继出事,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心有疑惑,终于等到能知道真相的这一天,也跟着纷纷开口请命。
皇帝:“……”
他盯着太夫人。
明明看着都这么虚弱了,为什么她不死!为什么!
“皇上。”楚元辰冷笑着说道,“您为何非不让太夫人把话说完呢,莫不是您在……心虚?!”
楚元辰意味深长:“臣记得,当日,先帝是派了您和郑大人去岭南的。”
“难道你们不是去救援,而是去放火的吗?”
皇帝:“楚元辰!”
二十年前,楚无辰也就刚刚出生,他却说得煞有其事,就像亲身经历一样,偏偏皇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让不少人都心思浮动。
“王爷。”郑重明拱了拱手,冷声道,“您这话可有凭证?”
“凭证?”楚元辰笑了,笑得肆无忌惮,“皇上不是不愿意让太夫人好好详述经过吗?”
楚元辰这番话,几乎堵住了皇帝的嘴,皇帝若是不让太夫人好好说,那就是承认了是自己放的火。
楚元辰微挑眉梢,他笑着看向了皇帝,又一次问道:“皇上,您说呢?”
在皇帝的眼中,他的笑容是这般的恶劣,仿佛正一步一步地要把他推进深渊。
皇帝死死地攥住拳头,一股难言的寒意,从心底深处涌了出起,通体发寒。
铲除藩王,是为了江山社稷,可是,焚城不是!
若是让人知道,是他亲手焚了湛古城……以后史书上,会如何来写自己!
是会着墨他的功绩,还是会详述他的残暴?!
这些愚民永远都不会去想,若非先帝果决,又如何能保住大荣万里江山,国泰民安?!
他们不会理解先帝的苦心,只会纠结于这一点得失!遭人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