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何事?”
“贾贵人跟前的那个夏荣在外求见, 说他家小主儿如今不仅身子受创严重,更因过度悲伤自责而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眼看着整个人的状况十分糟糕, 着实令人忧心不已, 故而恳请皇上亲自前去看她一眼,宽慰宽慰也好。”
“叫朕去宽慰她?”
康熙不由冷笑,言语有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 “自个儿瞎折腾留不住孩子,朕忍着不责罚她已是天大的恩典,竟还有脸生出妄想?当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倘若她对那个孩子果真有半点真心, 便理应老老实实吃斋念佛为其超度, 也算勉强洗刷一点自个儿的罪孽, 而非拿着孩子作筏子来摇尾乞怜!
叫那个夏荣回去传话,识相的就安分些消停些, 若不然, 她也不必再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了, 朕索性开恩,允了她以死谢罪!”
“皇上果真这样说?”贾元春不敢置信, 瞪得溜圆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似想要等一个否定的答复。
然而, 夏荣却始终低头沉默以对。
抱琴强忍着慌乱, 轻轻搂住呆若木鸡的主子状似镇定地安慰道:“皇上一向重视子嗣, 这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气恨异常也是人之常情, 待过些日子就好了。”
“皇上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一旦心里有了鬼,丁点儿风吹草动便能叫她坐立难安疑神疑鬼。
正如现在的贾元春,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这些年宫里又不是没有人小产过, 何曾见过皇上如此态度?哪怕不说什么垂怜安抚,顶多也不过就是淡淡的,怎么到我身上就厌憎至此了呢?
明明先前他对我还那般宠爱,如何一夕之间就活脱脱变了一副面孔?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知道我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争宠,他知道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我用邪门歪道强求得来的!所以他才会是这样的态度,才会说要我超度孩子、洗刷罪孽!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完了……我完了……”
抱琴打死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大咧咧地倒了个干脆利落,反应过来想要阻拦时早已经来不及了,当即被吓得满脸煞白,心脏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蹦出去。
可看着她那一副失魂落魄神志不清的模样,抱琴也顾不上其他了,只一门心思扑在她的身上,好一阵宽慰安抚。
眼看她的情绪逐渐恢复正常,抱琴又抓紧再接再厉,“小主儿仔细想想,皇上是什么性子的人啊?倘若果真知晓了真相,怎么可能一声不吭,表现得这样风平浪静?
您啊,就别自己吓自己了,那样隐秘的一桩事儿谁也不可能知晓的,皇上也不可能。
现下小主儿最该做的就是放宽心好好调养身子,到时候想法子再……只要能成功见到皇上一面,现在失去的一切自然都会回来,包括小阿哥。”
夏荣也紧跟着附和,“抱琴姐姐说得没错,这宫里有哪个娘娘是一帆风顺的呢?谁还不是历经风雨浮沉?小主儿这点困境算得了什么啊?更何况您还有杀手锏在握呢。”
倘若心性太过脆弱,贾元春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即使面对巨大的打击,崩溃也不过是短暂的发泄。
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虚弱地躺在床上轻轻叹息一声,“话说的虽也没错,可皇上这样恼恨于我,终究叫人心惊胆寒啊,我只怕自己都等不到养好身子重振旗鼓。”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间,夏荣想到了什么,“因不知该如何给小主儿回话,方才被撵了之后奴才其实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外头墙根底下站了一会儿。
后面看见皇上从翊坤宫里出来,身边的人手里竟还捧了不少宝贝……能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里长盛不衰,那位宜妃娘娘除了一副皮囊以外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对着皇上的一言一行必然都有深意才是。
回来的这一路上奴才都在寻思其用意,恰巧路上听几个宫女闲话,说什么今儿一早皇上还在乾清宫发了火,将那户部尚书给骂得灰头土脸的……”
户部尚书掌管的是国库,一说起他被骂,头一个联想到的自然就是钱的问题。
兼之恶劣天气有目共睹,雪灾的阴云早已笼罩在众人的头顶,如此这般联系一番,症结已然不言而喻。
“宜妃娘娘必定是知晓了皇上此刻的烦恼,故而才有此行为,不仅能叫皇上高兴,还能在文武百官及百姓那儿博一个贤良淑德、悲天悯人的好名声,说不准将来……而代价却仅仅只是一些财物罢了,实在是划算。
奴才就想着,小主儿何不效仿一番?即便不敢奢求其他,能够叫皇上消消气也好啊。”
抱琴眼睛一亮,“这个宜妃果然老谋深算奸诈狡猾,难怪人家这么多年盛宠不衰呢。
小主儿,这个主意的确好极了,试一试也无妨。”
“也好,就往家里去一趟罢。”贾元春柳眉微蹙,一脸警惕地说道:“如此看来先前还真是小看那个宜妃了,这样会算计,只怕所谋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