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天子乃断袖的震荡之后,这一年,大康迎来另外一个震荡。
杨万顷步履匆匆,疾步走进长鸾殿中,殿中已有数位朝臣在,众人前面跪着两人,杨万顷上前,看见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这是怎么回事?”杨万顷双眼在两人面上转来转去,惊讶之色满溢于表。
大理寺官员忙递上一纸文册,上头乃种瑞告案自首的陈情叙述,以及种苏的相关供述。
杨万顷来时便已大致了解了情况,如今亲眼见到,也仍觉有些匪夷所思。
“你们——”杨万顷看着两张无比相似的面孔,手指点了几点。
种苏与种瑞规规矩矩的跪着,终于到了这一日,属于他们的最终审判来了。
“陛下。”杨万顷转向李妄。
李妄坐在宽大的龙案后,目光深邃,喜怒难辨,目光扫过种苏,语气轻淡:“哦,你居然是女子。”
杨万顷:……
种苏与种瑞很快被带了下去,暂时关押牢中,两人的罪行已清楚不过,如何发落二人,却成了个难题。
一部分人认为,种瑞逃官,种苏女扮男装冒名顶替,可谓罔顾律法,欺君瞒上,不可饶恕。
另一部分则认为种苏虽冒名做官,然则在职时安分守矩,且屡次救驾有功,在肃清王党中更立有大功,这功过难论。
两拨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杨万顷与几位大臣却反而始终未说话。
嘭,一声轻响,李妄将御笔丢在桌上。
争执声顿时停息。
“杨相,”李妄出声,淡淡道,“你如何说。”
“老臣有个问题想先问陛下。”杨万顷已不复方才的惊诧,十分平静。
李妄看着杨万顷,示意他问。
“陛下是今日才知种大人身份吗?”杨万顷望向案后端坐的天子。
殿中微妙的一静。
李妄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这位老臣,与之对视,空气中短暂的静默,之后从容道:“是。”
杨万顷站在最前面,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非常不持重的翻了翻眼皮,那意思简直呼之欲出:陛下说的这话陛下自己相信吗?
李妄看见杨万顷这表情,却忽然笑了一下。
“种大人深受陛下信任,然则身犯欺君之罪,陛下认为该如何呢?”杨万顷拱手,问道。
“我大康律法向来赏罚分明,该如何便如何。”李妄淡声道,“杨相,是朕在问你。”
杨万顷沉吟片刻,而后道:“那么老臣以为……”
半个时辰后,朝臣们纷纷从长鸾殿中鱼贯而出,仍有议论之声。
殿內,杨万顷独自留下,站在原地。
李妄走下御座,站到杨万顷面前,说:“辛苦杨相了。”
“哎。”杨万顷感叹一声,摇着头,“身为陛下臣子,辛苦自是应该,只是老臣到底老了,经不起再这般折腾了。”
李妄看着杨万顷,杨万顷亦看着李妄,道:“老臣看着陛下出生,登基,至如今君临天下,老臣深知,陛下是位好皇帝,且老臣可以断言,这上下百年内,都未有能比陛下更好的皇帝,老臣望我大康繁荣昌盛,长盛不衰,老臣也望陛下敞开心扉,得心仪之人朝夕相伴,琴瑟和鸣,纵享人生烟火之乐,天伦之喜……”
“请陛下记住,老臣对大康忠心不二,对陛下忠心不二,总归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杨万顷深深一揖。
李妄伸手,双手扶起杨万顷,冷峻面容柔和许多。
“杨相之心,朕再明白不过,正因为明白,方才如此。”李妄后退一步,朝杨万顷行了个晚辈之礼,道,“多谢。”
种苏与种瑞的处置公文很快下来了。
种瑞罔顾律法,逃官属实,理应服牢狱,但念在其未造成恶劣影响,且主动告案自首,坦白为宽,陛下法外开恩,责其杖刑四十,另服苦役三个月,种瑞此人终生不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种苏冒兄之名,女扮男装,欺君瞒上,实属大罪,但此事皆因其兄逃官而不得已为之,且其人为官期间,安守本分,更屡次救驾,拯天子于危难之中,更有两次救命之功,并在肃清王党一案中立有不可或缺之大功,因而功过相抵,陛下不予嘉奖,亦不再追究其欺君之罪。
自即日起,除其官服,黜免其职,暂于京中留待观察,自省悔过,另罚种家白银千两,以示惩戒。
至于知情不报的裘进之,也得到相应惩罚。
此公示一出,朝中上下难免又一阵议论。自然有人不满,觉得就这么放过此事还是有点轻巧了,然而转念一想,种苏既然是女扮男装,那么同时也就意味着天子不是断袖了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忧还是该喜。
民间百姓们对责罚结果,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一件事,天啊,这是什么传奇故事,天啊,他们的天子终于要成亲了么……
施杖刑时,李妄亲自监刑。
长鸾殿殿外院中支起躺凳,几名专司杖刑的侍卫手握杖板站立一旁,院中还站着几位官员。
种苏已脱了官袍,着普通的素色衣衫,被带到长鸾殿,一同观刑。她此前受过杖刑,虽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