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家的冰汤乃是一绝,摊前的几张小桌椅已坐满人,种苏买上一碗,没有坐处,索性与李妄就站在街边吃起来。
李妄跟着种苏,如今已是资深食客,对站在集市中吃东西这种事已见怪不怪,两人并不饿,一人拿了个小勺,共吃一碗。
所为冰汤,乃冰粉打底,晶莹剔透如玛瑙的冰粉上铺满各种水果,再洒一层核桃杏仁类干果,最后再淋上新鲜的果酱或奶酪。
冰粉软糯,水果爽口,干果酥脆,果酱甜蜜,融在一起,吃上一口,相当美味。
种苏与李妄你一口我一口的慢慢吃着,相比长安,这里更多几分市井烟火气息,别有一番滋味。
尽管是在街头,吃着碗简单的小吃,李妄的姿态也从容而优雅,不紧不慢,令人赏心悦目。
种苏吃的嘴角沾了点果酱,李妄自然的伸出手指,替她擦去。
吃过冰汤,两人继续慢悠悠前行。
种苏在录州长大,对这集市自是熟络,街道两旁不少熟悉的店铺,种苏今日戴着面具,倒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带着李妄穿来穿去,如鱼得水。
张家的纸,李家的胭脂,高家的酒,钱家的首饰……种苏边走边向李妄介绍这里的东西,每一样都如数家珍。
再过些时日,便该启程回京了。李妄转头看种苏,种苏在哪里都是鲜活而蓬勃的,与在长安相比时似乎并无太大区别,但或许是灯火之故,此际她的眼中有种别样的温柔与眷恋。
“你,”李妄注视着种苏,微微拧眉。
“什么?”种苏转头,撞进李妄眸中,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不由笑起来。
“陛下,”种苏凑近李妄,低声道,“你可是一国之君呢,有点自信啊。”
“在你面前,我只是李妄。”李妄说。
“那,李妄,”种苏轻声道,“你要相信我啊。”
两人这份感情里,旁人都在担心种苏,事实上,李妄反而是更患得患失的那个,会忧心种苏移情别恋,也怕她不喜长安不喜皇宫,受拘束,受委屈。
只因他独自一人,没有旁人替他担心,又是男子,不宜与人诉说,便只能克制隐藏在心中。
纵使他不会让种苏失去从前拥有的东西,不会让她委屈,也须得种苏愿意和相信。
“要离开家乡,舍不得是正常的,”种苏说,“但我也对长安未来的生活充满向往与期待。”
路边有人卖花,花香飘满整条街道,李妄停下,买了几枝让种苏拿着玩。
两人慢慢的闲逛,街边花灯的光芒照在两人的眉眼上。
“爹娘商议过了,他们暂且不去长安。”
此番回来,也是为着家中今后的打算。种父种母只有种苏种瑞一双儿女,能在一起不分开自然是最好的。
种瑞此番离家一趟,着实成熟不少,虽仍与种苏斗嘴打闹,但整个人的气质与从前的公子哥儿已截然不同。回来后他与种父长谈了半夜,种父第二日看种瑞的眼神透着欣慰,显然不再将其视为小孩,而是可以信任的大人了。
而这次在外游历,也展现和发掘出种瑞经商的天分,从前他跟着种父经商不过循规蹈矩,如今却有了自己的想法。
种瑞与西域商人学了些东西,在长安的几个月里,他偷闲考察过,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上长安做自己的生意。
“父亲当年白手起家,我也想试试,想靠自己的本事成家立业。”种瑞说。
“……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真的长大了。”种苏欣慰的感叹,试图摸摸种瑞的头,被种瑞毫不客气的拍开。
种父种母很支持种瑞的决定,这样一来,日后种苏在长安也算有个走动之处。
不过也叮嘱种瑞不可利用种苏的身份投机取巧,坏了种苏与皇家的名声。种瑞则表示如果一开始便靠种苏,那有什么意思?也检验不出他的真材实学。他有打算也有分寸,一切放心。
倒很有风骨与章程的模样。
其实按种苏与种瑞的想法,如果可以,是希望种父种母索性一同上京,种父种母上头都已没有长辈在,无需奉养老人,同子女一起上京未尝不可。
种父种母思量过后,还是决定暂且留居录州。
“如今我们还做的动,想再多做几年,待哪天老了,或不想做了,再去跟你们生活,看看繁华长安,享享天伦之乐。”
种苏与种瑞自然没有反对,按他们意愿行之,种父种母身强体健,如今有了皇亲国戚身份,哪怕儿女都不在身边,也不必担心他们受欺负。
此事暂且就这么定了。
“这趟回来,我也忽然有了些想法,想做一些事。”种苏与李妄牵着手,慢慢向前走。
“想做什么就去做。”李妄没有问种苏想做什么,仿佛她做什么都可以。
种苏促狭道,“不怕我祸你的国啊。”
“也是你的国。”李妄注视种苏双眼,眼神温和沉静。
种苏笑起来。
这次回来,让她清楚明白的认知到她的人生即将走上另一个阶段。从前不曾想过其他,无非不过嫁人生子,相夫教子,红尘中平凡普通的一生。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如今既然身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