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遥笑笑:“我去那屋泡。”
顾安勋这才接下了水盆,自顾自去泡脚了。
等沈易遥那边也泡好了脚,顾安勋主动冒雨穿了雨衣去倒了水。
沈易遥也没跟他争,由着他去了。
左等右等地等不来雨停,郭保全那边熬药也离不开人,沈易遥只能把饭菜密封了一份,给干爹送上一份。
夜间的时候,这水就迫不及待地叩响了各家的大门,不请自来,很自来熟的进了各家的院子打了个招呼。
沈易遥的嗅觉何其敏感,这水里飘着地一言难尽的味道,让她直皱眉。
大水封门,人的屎尿和动物的,跟各家的脏水一起混着,都被倒进了洪水中。
院子里的水井首当其冲被污染不能用了。
哪怕水井的井沿有一定的高度,砖石泥土起到了一定过滤的效果,井水也依旧变得浑浊,颜色跟洪水几乎一般无二。
就是厨房里的手压井,压出的水,也都带着土黄色,贮存在缸里,沉淀大半天,水缸底下那一层细粉一样的黄泥,用盆抄底,都能挖出来大半洗脸盆的量。
这个泥,在沈易遥的眼里觉得很脏,可听郭婶子说:“老一辈闹饥荒,吃不饱怎么办?就水缸里这细粉儿,那可是好东西!”
“这个啊,蒸一遍,再跟杂粮面掺和到一起,烙出来的饼子,可顶饿呢!吃一个啊,一天都不会饿。”
沈易遥神情很是复杂,汛期的水都很脏,煮开了都要多滚一滚才能喝。
缸里的这个泥,里面细菌、寄生虫之类的都不少,就算是蒸一遍,再烙成饼,也是沈易遥无法接受的。
也许喜欢吃土的异食癖们,不会在意那些细节,都快饿死的人,也会觉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可吃土的危害真的很大,最普遍的,是会得大肚子病。
到了末世的时候,这道土饼的做法依旧流传着,吃多了不消化,挺着“孕肚”却面黄肌瘦的幸存者比比皆是。
倒霉的被真菌感染,被寄生虫感染,甚至是丧化的,也不少见。
大概是见到过太多那样的场景,沈易遥看着水缸底部的黄泥……表情一言难尽。
郭婶子以为自己说的那话,让没经历过那个时候的丫儿很不适应,也就没再多说。
沈易遥却是忽然后悔,怎么就没有多囤一些干净的井水呢?
她也不是没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过发水,但亲身经历,属实是第一次。
不少东西,她想的都太简单了,也让她长了记性。
有些东西,比如说是梯子,现做是没问题的。
但有些东西,比如囤粮和囤干净的水,错过了就没有办法再做弥补了。
沈易遥暗暗记住了教训,想着这一回没经验,下次她会更从容地应对这一特殊时期的。
眼下,她也只能是烧一些碳出来,跟小灰一起投进缸里杀菌消毒,过滤过滤水缸里的脏东西,尽量让水变得干净。
经过处理的水,烧开之后再多滚一滚,单纯用于喝的,会放入蒜片,进一步杀菌。
这个时候,最适合吃红小豆,除湿气。
几乎是家家都有在汛期熬红豆粥,或者包粘豆包吃的习惯。
沈易遥囤的红豆也不少,红豆粥不拌糖,吃起来味道并不是很好,沈易遥干脆就包了豆包。
粘豆包并不好消化,她从小王那里就得了不少白面,自己也磨了不少囤着。
这个时候,正好借着涨水面潮说事儿,天天吃白面,也不会被干爹干娘再唠叨。
一想着这时候不吃,那么好的白面就得霉了,别说是郭家了,换成谁都得心疼,都要尽快可着面食先吃。
沈易遥光明正大地吃上了白面,心里都快乐开了花。
什么豆包馒头花卷,包子饺子馄饨,就连过年都未必能够奢侈吃上一顿的金贵玩意,沈易遥几乎都给做了个遍。
郭家也好,顾安勋也罢,都跟着吃得满心负罪感。
顾安勋想着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又攒下来的积蓄……
他很想现在就都拿出来,全给丫头,但又担心丫头误会不肯收,再伤了情面。
没差多久了,等他们的喜事儿办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全部上交啦!
自从动了这个心思,顾安勋就一直在观察着沈易遥的食量,一直暗暗计算着自己每月得赚多少,才能供得起她吃饱。
还要算一算适合赚钱的合法营生,和淡旺季,一年的收入要都集中在旺季,淡季的时候又该如何贴补……
还有三转一响,他也想都给丫头买齐全。
眼下他赚的那些钱,远远不够两头兼顾的。
他能感觉到肩上的担子,非但没有觉得麻烦,反而感觉到了踏实,也明白了丫头为什么要认了郭家的干亲。
如果一开始,他还以为丫头是为了要郭家做她的靠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不会再看的那么肤浅了。
丫头也许有这一方面的考量,甚至在差一点儿丢命之后,连对郭家的成见都放下了。
可真正让她答应了跟郭家更进一步走动的,应该是不想再一个人的孤单吧?
那种感觉,他也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