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是睡不着的。
辗转反侧半晌,最终下楼买了包烟,跑去楼上抽。
早几年被人拍到在公共场合抽烟,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随着网络环境的严苛,他担心自己哪日忍不住犯烟瘾,在不合适的地方抽烟被拍下,干脆把烟戒了。
但今晚,除了抽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心中郁卒。
“最近没看到你回家?”
他正坐在栏杆上,兀自吞云吐雾,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转头一看,却见夜色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朝自己走过来,正是好几日未见的林家俊。
宋禹将烟盒朝他伸去:“来一根?”
林家俊没客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宋禹原本要把打火机也递给他,对方却冷不丁往他面前一凑。
宋禹还未来得及往后避开,对方衔在唇上的烟头,已经与自己口中这支贴上,他只得定在原地。
他这根烟已经只剩一半,对方凑过来点烟,两张脸顿时只隔了十公分的距离。
林家俊带着强烈荷尔蒙的温热气息,与香烟味混在一起,传入鼻子中。
两只烟头相碰,林家俊只轻吸一口,那烟便被点燃,他也轻描淡写移开。
宋禹不自在地歪过头,看向远处霓虹,用力吸了一口烟,又随着重重舒气而吐出来,
家俊轻轻一跃,跨上栏杆,与他对立而坐。
“这几天没看到你,是又惹到什么麻烦了吗?”
转头在夜色中看他一眼,半开玩笑道:“还好,没打你呼机让你帮忙收尸,说明麻烦不算大。”
家俊轻笑出声,看了看他,继而又微微蹙眉正色道:“听说钟鸣生剧组今天出了事故,有武师受重伤。”
宋禹无奈地笑了笑,垂眸随手掸了掸烟灰:“你消息还挺灵。”
家俊歪头看着他动作,眸光微微跳动了下。他初见这人,原以为是个刚从大陆过来,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少年。
但几次接触下来,发觉这人似乎很有点不一般。
眼下分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莫名有种超越年龄的深沉。
家俊问道:“看来你一个人抽闷烟是因为这事。”
宋禹不置可否:“受伤的是我大佬,现在还昏迷着,不知几时能醒来?”顿了顿,又怅然补充一句,“可能永远醒不来。”
家俊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担心。”
宋禹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想他也不过是这世界中的路人甲,摇摇头淡声道:“谁知道呢?”
他吸了口烟沉默片刻,冷不丁问道:“家俊,香江办案能力怎么样?”
家俊嗤笑一声:“有了廉政公署后,比十年前是好咗很多,至少警队中很难再见明目张胆的社团成员。但你也睇到了,满大街都是混堂口的烂仔,杀人放火日日都有,穷人犯事明天就能送你进大牢,有钱人作恶却无人能管。”
宋禹心下了然,无论是黄择天,还是陈向辉,与钢牙旺一个小武行比起来,都是云泥之别。何况是在片场出事,以现在徐氏影业江河日下状况,大概率也不会想把事情闹大。
这就是为何,白天周家米看到地上钢钎,对其他人只说上个剧组粗心大意留下的,为的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拍摄进度。
包括钟鸣生被黄择天骚扰,也没去找徐氏高层去求助。
在这个世界里,穷人命如草芥,有钱人作恶,是很难受到法律制裁的。
宋禹想到还在医院昏迷的钢牙旺,狠狠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在水泥栏杆上摁灭,跳下来对家俊摆摆手:“我下去了,你慢慢抽。”
家俊抹默默望着夜色下茕茕孑立的清瘦背影,及至对方快走到下楼的门口,才冷不丁开口:“有事可以呼我。”
宋禹头也不回摆摆手:“嗯,真要人收尸时,肯定找你。”
家俊挑了下眉头,良久之后,低低笑了声。
宋禹没回他的鸽子窝,而是下楼,直接了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清水湾。
这会儿已接近凌晨,今晚大致是没有剧组拍夜戏,整个影视基地跟鬼城似的冷清。宋禹走到白天那栋公寓楼,忽然看到二楼窗内隐约有灯光闪烁。
他皱了皱眉头,疾步走上二楼。
“什么人?”
一束点灯光朝他照过来。
“阿禹?”
“虾仔哥阿华哥,你们点在这里?”
虾仔收起电筒,哭丧着脸道:“旺哥还躺在医院,我和阿华睡不着,就过来看看。米哥下午已经找了负责场地的剧务和道具工,两人都讲唔知遮阳棚点会松咗。武师嘛命贱,受伤常有的事,老板也让米哥当意外赶紧处理,不要影响拍摄进度。但我和阿华……”他顿了顿,又才继续,“怀疑有人搞我们。不然哪里那么巧,地上有机关,遮阳棚又正好松了。”
阿华点头:“旺哥入行这么多年,谁都知道他是好脾气,从未得罪过人,谁会搞他?肯定是有人想搞我,但谁知道临时换成旺哥,替我受了罪。”
两人能想到这不是意外,倒也不算完全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宋禹想了想道:“那个位置本来是我跳,也可能是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