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杨仪垂首道:“京城之中,好大夫如过江之鲫,不缺一个杨仪。”
“谁说不缺!”皇帝呵斥:“今日太后还跟朕夸赞,说你是无可替代之人!你倒是敢说这话。”
杨仪道:“皇上……求皇上开恩,薛放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臣实在不放心。”
旧伤在身,又去那种地方,倘若再添新伤,又如何了得。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他!”
杨仪把心一横,垂首:“皇上说的是,臣确实不放心,不管他去哪里,臣都想……跟他并肩而立,生死与共。”
“混账!”皇帝发出磨牙的声音:“你又来惹朕生气!”
“臣不敢,请皇上宽恕。”
皇帝却铁了心了:“总之这次你别想,朕不会答应,也不许你去。”说完后皇帝起身,拂袖入内。
魏公公提心吊胆地听到这里,无奈过来:“永安侯……”
虽不知何故,魏明却清楚皇帝不喜欢杨仪对薛放关心太过,可偏偏杨仪就要往皇帝眼睛里戳。
魏明语重心长:“你又是何必呢?男儿志在四方,领命御敌,是小侯爷必须为之,你就在京内安心等他凯旋就是了。何况你这身子难道自己不清楚?往哪儿凑什么热闹?虽说你是大夫,但那北地苦寒,此刻虽才是八月,但那边儿已经飞雪连天,天寒地冻的了,你去了如何禁受得了?”
顿了顿,魏公公显然很知道该怎么安抚人:“若是你受不住有个头疼脑热,小侯爷又怎会放心,你去了帮不了他,反而是给他添了乱呢。你自然是聪明的人,难道这道理也想不通?”
杨仪轻声道:“公公、我知道你是好意,也知道皇上的意思,可是……他在哪,我就在哪。我放不下他,在得知他要外调之时,我已经做足了准备。只是没有告诉他。”
魏明悄悄往后看了眼。
杨仪继续道:“或许,公公不要把我看成一个女子,也不要把我当作跟他订了亲的人,而是把我看成他的……同僚,是跟他并肩作战的一个士兵,大概……便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什么?这是什么话。简直闻所未闻。
但魏明被震撼了。
他呆呆地看着杨仪,眼圈不知不觉竟红了起来。
本来有一万句的话会说服她,可听着她这最简单、甚至有些许可笑的两句,竟把魏明心底那所有的言语都打乱了。
“你、你……”魏明失语,“你真是……”
他不知该怎么说,只能起身向内殿走去。
而在内殿入口,皇帝站在那里,这些话,他显然也听见了。
蔺汀兰送了小郡主去了太后宫中,又见了皇后。
皇后喜极而泣,先是假作恼怒地喝问了几句,又将紫敏抱入怀中,喜极而泣。
这天晚上,便命紫敏在自己宫中歇息。
蔺汀兰放心,折回了政明殿。
其实在半道,就听说了杨仪又“惹怒”了皇上,至今还在殿内跪着的事。
他的心一紧。
里头杨仪孤零零地跪着。
外间,江太监跟姜斯两人,也直挺挺地陪着跪。
蔺汀兰目不斜视地到了内殿,正看到杨仪半身晃动,他闪身上前将她扶住:“怎么样?”
灯影中,杨仪的脸色格外地白:“没、没什么。”她低声道。
白天来回颠簸,劳心劳神,这会儿不能好好休息,还这么着,如何受得了。
蔺汀兰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傻?把自己熬怀了,难道对他就是好事了?”
杨仪没力气跟他对嘴,只勉强牵了牵嘴角。
蔺汀兰虽恨她不肯自己保重,但又无法坐视她受苦。
正欲进内求情,却给杨仪拉住:“别去。”
蔺汀兰垂眸看她,杨仪道:“这、跟小公爷无关,不必为我、如何。”
他呵地笑了:“你只管这么说,但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
话未说完,外间道:“邵贵人到。”
杨仪神疲力倦,几乎没想起邵贵人是谁,起初还听成了是盛贵人。
等到青叶经过身边的时候,她才想起。
青叶默默地看了看她,并没有说话。
此刻里间魏明迎了出来,满面堆笑地请了青叶入内。
能让魏公公亲自相迎,又笑的那样亲和,可见青叶在皇帝面前确实是“当红之人”。
可杨仪不知道青叶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她应该是听说自己跪在这里,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还是……跟皇帝约好了的?
杨仪已经想不明白,因为体力匮乏的缘故,她跪都跪不稳。
蔺汀兰本想入内,但是因为邵贵人来了,他略一琢磨,反而没动。
只站在杨仪身旁,把她向着身上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