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的气在血肉里蹿行,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非人的食欲翻涌上升。刹那间,卫厄眼前的世界陡然一变,色彩发生头晕目眩的变化,斑斓且极具污染性。斑斓色彩的漩涡里,一左一右两团光晕分外明显。
两个光晕带来的情绪完全不同。
一种轻蔑厌恶,如同见到不洁之物。
另一种,是混杂冰冷审视的食欲。
吃掉其中一个,碾碎另一个......衪强烈的高高在上的意念操控着卫厄的神经。细小的汗滴从额发间渗出,卫厄唇线骤然寒平,绷出刀锋般的厉色。一种在"三官殿"出现过的诡异压力充斥净室。
净室的空间变得晦暗莫名,陈旧香桌的光泽浓而黯,漆黑的气韵弥漫角落
唐罗毫无知觉,如那时的解元真一般,依旧挨个介绍准备的物件。
"这一个是打南海商会那边来的老物件,坐镇的一处山旮血尸。如何使用已经附带名笺在后了。"
"第二个是四洲的物件......一吹能召唤三只小诡为你所用。"
"这块龟甲,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供奉在黄大王庙,大动荡时拆庙,流到了南洋。"
一共四样东西。
都放在暗红绒布上。
左边一件,是尊青玉血观音,透出一股狰狞血煞。第二件,是根长长的白骨孔笛,第三件,是一块巴掌大刻有符文的龟甲,第四件,则是枚带有紫纹的药丹。唐罗的手移动到最后一颗鹅蛋的紫黑药丹上。
“最后这一件……”
横空里伸出一只冷白的手,将银箱箱盖盖上。
唐罗如机械、不稳定的傀儡般抬头,看到深黑制服的银发青年不知何时站起身,银发遮住他的脸。
他一手按在银箱箱盖上,手背暴着青白的筋脉,从手腕到手肘再到肩膀,都处于一种怪异可怖的绷力状态。
"......最后这一件是,"船王唐罗声音一卡一卡地介绍,
"青年"缓缓侧首,暗红的散瞳昏暗中扫来。
唐罗背后的老派八仙桌线香香头火光一爆,
一种无来由的恐惧油然升起,
哪怕思维不甚清晰,船王唐罗照旧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并且在"青年"扫来视线前,先一步移开了脸。
等基地主任返回来,就看见卫厄人已经先走了,一身唐装的船王唐罗独自站在净室里,不哼不哈的。
基地主任还以为俩人脾气都不好,船王那脾气又犯浑,把卫厄惹毛谈崩了。
忍不住出言问道:"怎么了?卫厄那孩子看着冷,其实挺好说话的,您老又犯什么事把人惹出去了。"
"啊,没啊,很好啊,"船王唐罗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一挣身晃了下脑袋,一眼瞥见自个身边香案桌上,三柱香,不知何时,早已燃烧殆尽。瞧见那烧尽的线香,唐罗哎呦了一声,"这香今儿怎么烧得这般快?"
他边嘀咕着,边赶紧走上前去重新再插三柱香。
他却是没发觉--又或者说,有什么阻碍着他发觉,香后几尊牌位的灵牌字迹,比先前黯淡了许多!
占据侧翼楼单独一层的S级特殊专员宿舍里,浓黑的诡雾涌出,充斥满整间卧室。一条条暗红的铁锈锁链,如细长的赤链蛇,在雾气中隐现。
青年瘦白的手背砸在柔软的织物里。
卫厄半倒在被铺中间,劲瘦的腰||身、肩手全被诡雾和红链死死缠绕。
溢散的黑雾消失在控制局深黑挺拔的制服里,而锈红的铁链一条条源源不断从领口袖口涌出,又持续不断没进卫厄的身体。
卫厄的手腕被两者勒得泛红。
他脖颈后仰,紧咬的牙关,长腿踩着地面--诡物和铁索在他身体里穿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层次上,都没什么差别,都是高高在上的东西,爆发起来根本不在意作为血肉容器的死活。
两股截然不同的意识,争先在抢着操控卫厄的身体。
唐罗带来的银箱子摔在一边,箱盖打开,里头的四件物件被跌散出来,全落到床铺面。
也不知道唐罗这南洋船王手底下的人到底怎么回事,竟然搜罗来了两件性质完全不同的东西!
一样为锈红铁索所需,一样为诡物神像所需。
锈红铁索与诡物神像需要的、憎恨的东西各不相同,两者的力量在卫厄体内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阴寒与炽热的气息交替鼓荡充斥,卫厄有一种极其强的身体要被轮流挤压爆了的感觉,他不由得咬紧牙关,额头满是细汗。
剧痛里,回到熟悉故土后,平复没几天的心境再次生出一种油然的暴戾。
要是知道只是顺带去见唐罗一面,要惹这么一桩破事,卫厄先一刀将他宰了再说!
管他什么东南船王不船王的。
卫厄平日里习惯性叠铺得整整齐齐被毯此时已经完成乱做一团,漆黑诡雾的目标明确--他要的操控卫厄吞下那枚紫色的药丹,然后毁掉那片祂厌恶轻蔑的深青甲骨。而锈红铁索的意图正好与他完全相反。
横竖今天都是要吞一样东西,卫厄宁愿让主神也感受下被逼着受制于人的味道。
一个翻身,卫厄奋力抓落在布面的青黑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