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们上了车,宋新涵虽不出一言,可是目光一直通过后视镜锁在宋易权的身上。
他从病床上睁眼之后没发过脾气,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出口,就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宋新涵不免害怕他会不声不响做出什么来。
察觉到那两道关注的视线,宋易权抬眸淡笑,眸底带光,幽幽若穿过树缝投下来的斑斓。
宋新涵多少舒心,转而却看见宋易权的脸色变了,忽然眸光凝结,不过也是短短一刹那罢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询问刚落下,宋易权的注意力已经从外面车的残影收回,眸色如初。
“没什么,见到一个朋友。”
一个让他从高处摔下来的朋友。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坠落是意外事故,只有来自外面的他和书中后来的自己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临时起意。
他这人恩怨分明,看得透并不等于成为了圣人,前夕的账可以一笔勾销,今后要是再生事端,一分一毫也得等价。
因为他成了书里面的宋易权,接到了一次涅槃重生的机会,说来新奇,宋易权连“能不能回去”这个问题都没有过多的犹豫。孑然一身,呆哪不是呆。
眼看马上要到家,宋易权整理好心绪,向宋新涵平摊双手:“姐,现在可以给我看诊断书了吧,我怎么感觉自己被蒙在鼓里一样。”
宋新涵不由抿紧唇线,她看着那些字都受不了,何况是患者。
“其实看不看也无所谓,是‘下肢瘫痪’,对吗?”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变化不大,基本上处于同一条线上。
宋新涵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拧成一根麻绳,她沉默半晌,又着急道:“易权……现在医疗条件那么发达,你不要想太多,国内不行我们就到国外去看,总会……”
“姐,我知道,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我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宋新涵犹豫许久:“你出事之后,爸他……”
宋易权知道她想说什么事,便自觉接了她说不下去的言辞,心平气和地道:“这样的事我不会怪他,本来也不是木料的问题,至于以后的路,我也会一一告知
。”
文里的宋易权是雅木集团的继承人,这个身份他一直隐藏着,直到再度发生意外才被揭晓。
而令人歆羡的身份却变得特殊和尴尬了,这次花巨资搭建的秀台木料都是由雅木提供,导致宋易权跌落的那一块自然就成了宋洋的心病。
其中的弯弯道道一时半会也不能解决,只好循序渐进了。
宋新涵莫名觉得他陌生,明明态度恭敬,日常的交流却像远在云端。
“姐,你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难不成是打算蓄势待发?”宋易权连微笑都有一定的弧度,恍如特意计算过似的。
好在他嘴和以前一样利索,宋新涵暂时放下戒备,忍不住笑出声:“让你清静两天你还觉得不舒服,非要我揪着你耳朵和你说话才觉得好受?”
“这倒不必。”
你一句我一句的简单说笑,二十分钟也到了家门口。
郊外、独栋的法式别墅。
门前早有人等候,宋易权由司机和老管家王叔扶下车,又坐到宋新涵稳住的轮椅上。自我照料的生活过习惯了,现在这些优待反而束手束脚。
“你好久没回来了吧?”
两人在门口,院里的花香迎面而来。
“上个月我回来的时候,姐还在走访,这话是不是该有我来说?”
听了这话,宋新涵自然地拍了他的肩膀,拍完又感到无措。
“妈等着急了,我们先进去吧。”
“爸在公司?”
“今天会提前回来。”
宋易权了然。
高调典雅的水晶灯悬挂在头顶,二人从琉璃溢彩下通过,见到了沙发那边一人一金毛。
“易权,怎么样,有没有很惊喜?”
宋易权都没再向前移动,沙发上的男人一蹦站了起来,虽说天热,光线强,但是在室内戴墨镜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面前这个时常分不清场合热情的男人是宋易权合作多次的摄影师,也是要好的朋友,关系算铁。
陈益生常年在外奔波,五湖四海地走,皮肤依旧白得反光,一颗尖尖的虎牙也额外耀眼。
他把眼镜摘下,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姐今天护驾辛苦了,快坐,快坐。”
倒也是不见外。
宋新涵安置好宋易权,自己也找个位置坐下,听他们俩讲话。
想到一些后来的事,宋易权反应了几秒钟的时间,问他:“特意蹲点为我接风洗尘?”
“可不,我在这坐了两个小时,西瓜都吃两轮了,你才回来啊?”
他说话也不忘揉着金毛的头,他的手法娴熟,脖子上带着金色小牌子的金毛把脑袋贴上去,同时斜着眼睛望宋易权。
“那真是辛苦了你,这是金毛双胞胎强子?”宋易权辨出小牌子上的字,说。
陈益生轻轻提起金毛的耳朵:“强子弟弟,来,这是易权哥哥。”
宋易权轻笑出声。
“易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