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到这副躯壳的那一刻开始,宋易权就认为自己和“宋易权”是一体的,因为吻合度相当的高。偶地清晨醒来,眼边的风景都看习惯了,自己也不是别人。
可是刚刚封贸的话带刺,猝不及防刺中他隐藏的情感,或许从起点,他就游离在外。
每天从镜子里看见的是二十二岁模样的自己而非真实年岁的皮相。然而,说来玄幻,宋易权没留心这点不同,他能看见的是“真实”,可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双腿恢复后,他彷徨过,就像处在一个三岔路口,错一步只能用余生来解恨,以为所剩的时间不多,越是着急越是错乱。
搞砸了周围的一切,白活了两世。
宋易权垂眸,神情极为放松,无声地笑。
“笑什么,我说的也没有错,上次不是还去相亲?还真是想赢在起跑线上,事事领先人,你很着急?”
封贸一面找鞋袜,一面数落人,碎嘴的老妈子似的。
宋易权收脚,盘腿坐在床上,无波无澜地说:“好重的一股酸味。话说回来,柔妹各方面都不错,封贸要不要考虑合作合作,作为多年共事的同事,我觉得可行。”
“不劳烦你操心了,”封贸拎了鞋袜过来,“来,把鞋穿上,热气全部散出去了。”
宋易权磨磨蹭蹭穿袜子,心说,现在穿上免不了穿一脚的毛,最后还是不动声色套上了皮鞋。
又慢慢去摸架子上暖和的毛衣,左手先伸进衣袖,整理了一番,才把右手也送进去,等头从领口出来,发型也没乱。
“我发现宋先生很喜欢穿毛衣,各种颜色的都有,而且好像从十月份就开始穿了吧?”封贸全程看着他。
打理衣袖的同时,宋易权回答:“因为很保暖,料子也舒服,不会轻易感冒。”
封贸应了一个低沉的鼻音,路过宋易权身边,抬手揉乱那人的头发:“知道了,去吃个早饭然后回去。”
宋易权顺头发,随后落地,稍微踮脚就能看到封贸的头顶,笑道:“封总你有两个发旋你知道吗,平时就不难打理?”
能怎么麻烦,还得配上一副眼镜不是,这话存心是气封贸的。
宋易权最近新学了一个技能——调侃完就溜,在封贸有反应之前他款步走到了院子里,和徐青青说话。
神态不见一丝紧张,还能搭手一起晒药材。
封贸跨步出了门槛,后背靠在门框上,高声说:“妈,过两天我们又来看你。”
徐青青把筛子递给宋易权,转身没有温情:“谁要你来看,你该干嘛干嘛去,你过来我还特意做顿饭,麻烦死了。”
老相处模式,早也习惯。
谁知徐青青随即变脸,温声细语对宋易权说:“易权挺忙的吧,要是有时间就上阿姨这来,我明天摘点果子晒果干,天然无添加,可甜了。”
宋易权笑,半个字没说,封贸脚倒也快,一两秒到了旁边,扶住偏了一半的筛子:“没人带着他不认识路。”
“没事,我到时候发位置共享。”徐青青语出伤人。
都是偏爱得有恃无恐啊。
昨晚被雨水打湿的药全部摆了出来,齐刷刷占满了墙头,徐青青排掉手上的灰尘,提议说:“麻烦你们了,吃了早饭再回去。”
二人应允。
早点是山药粥和小笼包,昨晚算是得了一个尘封已久的良好睡眠,宋易权在桌上动筷的频率也高了。
“对了,”徐青青吃了一半,从记忆里搜刮出遗忘的事,“等会回去的时候给你倩姨带点药,算着时间,她药快吃完了吧?”
封贸静静地捏着筷子,回答:“应该还有一些,拿点也可以。”
没由来地哼了一声,徐青青说话之前还递给宋易权一个水煮白蛋:“你爸最近怎么样,有没有经常回家吗?他把人娶回去了,又天天晾着,问他什么意思,不想过了就离婚。”
听见了最不想听见的人,封贸气息骤然下降:“他的事我不想管,如果倩姨愿意离,请个律师也不是难事。”
宋易权默不作声地剥蛋壳,裸色的薄壳在他手中脱落,细腻的白游刃有余地打转。
完事,他把蛋放进了封贸的碗中,全程一直是静悄悄的。
那只有型的手从眼前晃过,封贸本能地将一身戾气收回去,开口之前琢磨了半天的语气,最终毫无异状地说:“吃饭吧。”
这些细节徐青青全都看在眼里,心道此时如果不顺从,也是为时已晚了。
她摇摇头,又想,时至今日也快十年了,封贸心里的疙瘩越滚越大,始终放不下对自己父亲的芥蒂。
看似活得轻松的人,一身的担子。
因为及时止住了话题的延伸,这顿早饭才没有以不欢而散收场,回去的路上避开了上班高峰期,进城后也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家附近。
进了不能再熟悉的林道后,封贸放缓了速度,打开车窗,悠悠然地控制方向。后座的两只大型犬各占一边车窗,把狗头伸出窗外,拖了一路的哈喇子。
“家里面有人了吗,回去还是去哪?”
饭桌上凛然模样的人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宋易权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