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叹了口气,她想过哥哥将来会娶妻吗?
当然想过的。
也想过来日嫂嫂进了府,哥哥定然也会像对待她一样,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嫂嫂,或许便不会像从前那般宠爱和纵容自己了吧。
所以他才一遍遍地提醒她,男女有别,来日他要娶妻,她也要嫁人,兄妹俩的确不适合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心里有些酸涩,也许这样想很自私。
她突然不想嫁人了。
她也是被哥哥从小宠到大的人啊,除了哥哥,她在这世上已经举目无亲,不会再有一个人比哥哥待她更好。
倘若这辈子都不能与他重逢,心中也不会惦记,就那么糊里糊涂地过也好,可如今她被哥哥找回来了。
他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觉得,似乎可以依赖一辈子。
所以她所有的愿望里都有一条,想一辈子陪在哥哥身边。
可这些卑劣的小心思如何能与旁人诉说,便是哥哥知晓,也势必要拿些大道理来教训她的。
阿朝轻轻叹了口气,许久之后才整理好情绪,对李棠月道:“从前我问过他一次,哥哥说让我不必费心,想来他是有自己的主意的,我又如何能管到他头上呢。”
“也是,”李棠月忖了忖道,“那他可曾提过,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
这是整个含清斋,乃至是全京城贵女都关心的问题,连姜燕羽与苏宛如都悄然看了过来,但彼此都带着薄纱幕篱,并不惹人注意。
阿朝只摇摇头:“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过这些。”
她其实也想过嫂嫂会是什么样的人。
哥哥是官居首辅,自然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能将府内一应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似乎最适合他。
又或者,是一位名满天下的才女,是能读懂他的诗,懂他的理想抱负,能与他产生共鸣,带给他心灵慰藉的人。
哥哥……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啊。
可不论如何,终究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
好在戴着幕篱,外人瞧不见她眼底淡淡的失落。
旁边很快没了声音,苏宛如又忍不住琢磨,难道谢阁老只是对这个妹妹超出了寻常兄妹的界限,而阿朝本人并不知晓他的心思?所以阿朝在问这些时,他并不好正面回答?
一番思量之后,苏宛如自己都觉得费解。
她是真的想问一句:“他愿意上元陪你放荷花灯、牵你的手逛玉钩桥,这是兄长对妹妹该做的吗?他每日来接你下学,围棋课及时过来替你解围,你知道文渊阁到含清斋多远吗?几乎就是从紫禁城最东至最西,横跨大半座皇宫了,堂堂首辅,有这么闲?”
亲眼见证一桩秘密,又同时有多件不寻常的小事可以证明这个秘密,却又不能当面点破,苏宛如觉得自己快要憋屈死了。
尤其在姜燕羽面前,她又不好多说。
苏宛如明白姜燕羽的心思,只是自从两年前被拒,便不敢在姜燕羽跟前多提谢昶了,但也未曾听说她对其他人有意。
她素来眼高于顶,泛泛之辈如何入得了她的眼?
有几位公侯世家的子弟,她是连正眼都不愿瞧的,去岁的上元,那位新科榜眼猜出了她的灯谜,她还不是转身就走。
岁末时,崇宁公主想让谢阁老来含清斋授课,姜燕羽当时并未表态,苏宛如便知道,她心中恐怕还是念着那位的。
挂完五色彩笺,苏姜二人进了花神庙,李棠月带着阿朝到后山种花。
花朝节历来有种花挑菜的风俗,花神庙年年也会提供花树的幼苗,供香客们种植、观赏。
李棠月挑了一株桃树幼苗,“春日桃花开时,可以做桃花糕,待夏日结了桃子,我定是要亲自过来采摘的,桃胶到时还可以拿来做羹汤。”
阿朝不禁抿唇一笑,这姑娘果然满脑子都是吃喝二字。
李棠月拨了拨手里的桃树叶,越瞧越欢喜,“阿朝你种什么?”
果然还是牡丹、桃花和海棠最受小娘子们欢迎,阿朝逛了一圈,竟然在角落里看到一株白兰,“就这个吧。”
从前南浔的院子里就有一株白兰,哥哥送她的及笄贺礼也是一支白兰发笄。
两人便到后山挑了处空地,将桃树苗和白兰花苗栽了下去。
李棠月很是期待桃树能很快开花结果,阿朝也盼望着白兰早日长大,来日若有机会,或许可以带哥哥来瞧。
花神庙的斋饭也是一大特色。
漫山遍野的荠菜最是新鲜,用来做荠菜羹、荠菜春卷、荠菜饺子,哪怕光是凉拌都有滋有味,这时节的春笋也极为鲜嫩脆爽,为了迎合小娘子们的喜好,花神庙还会采摘新鲜的花瓣做成各式各样的点心。
她们在庙里的膳堂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外面就是灼灼桃花、葳蕤草木,微风拂过柳枝,携来淡淡的芳草气息,煞是惬意。
李棠月甚至还点了一壶桃花酒。
阿朝谨记上回鹿血酒的教训,即便桃花酒对身子无碍,在外面她也不敢乱碰的。
跑堂的小二过来问:“姑娘喝什么茶?”
阿朝扫了眼食单,要了一壶茉莉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