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贺大人泉下有知,才是欣慰的。至于那等荒谬流言,更是无稽之谈,作何理会?” 郑文常一向是个冷硬刚强之人,却在今日面色露出几分愧色,垂首道:“惭愧,枉郑某在军中历练多时,眼界和心性却还不及都尉。” 樊长玉说:“贺大人的事上,郑将军是关心则乱,没什么可苛责的。流言我从未放眼里过,郑将军也无需自责,你我二人既是同袍,又都受过贺大人教诲,本不该伤了和气才是。他日共事,还请郑将军多多指教才是。” 郑文常再次朝她深深一抱拳:“不敢指教,他日愿为都尉所驱使。” 至此,她同郑文常算是彻底和解了。 虽说郑文常这负荆请罪弄得夸张了些,但也彻底泯灭了之前那些留言。 她同郑文常,比起之前的袍泽关系,因为贺敬元的缘故,更多了几分同门情谊。 - 半旬后,军中开庆功宴。 反贼已尽数伏诛,但这次的封赏迟迟没下来,得进京去,在金銮殿上由皇帝亲自加封,并且朝廷已因弹劾魏严的折子掀起了轩然大波,皇帝一时半会儿是抽不空拟封赏的折子了。 进京也不是所有将士都能跟着进京,所以庆功宴当然还是得在蓟州军营办。 樊长玉作为这次守卢城的功臣,官阶虽只有五品,席位被安排得靠前,直接落坐在何副将之后,再往后一位,才是官阶比她高了一级的郑文常。 跟着谢五出城的那几名将士,职位虽低,也在席上有了座位,除去谢五,其余人明显半是欣喜半是惶然。 樊长玉寻思着,这席位应该是按功劳大小来排的。 最上方的首位空着的,明显是给谢征留的。 右侧文官席间的第一桌,竟也是空着的。 樊长玉估摸着那个位置得是李怀安的。 随着武将们陆陆续续入席,这大厅内也慢慢热闹了起来,还没开席,就已有不少武将前来向她敬酒,似都知道她此番又立了大功,进京后还得高升。 樊长玉身上的伤势虽好了大半,却还是以身上有伤为由,坚持以茶代酒。 一来是她伤的确没好彻底,二来她酒量算不得海量,这一敬酒就停不下来,喝了这位将军敬的酒,不喝那位将军敬的酒,容易开罪人。 全喝下来,怕是还没开席,她就已经醉倒在席位上了。 拒绝了敬酒,她左边是何副将,右边是郑文常,樊长玉愣是连个攀谈打发时间的人都找不到。 若不是这席位是固定的,她都想直接挤去谢五他们那边。 好不容易盼到快开席,谢征才踩着点过来,但对面李怀安的席位一直是空着的,樊长玉也不知对方这是迟到了,还是索性不来了。 怕同谢征的视线对上徒增尴尬,她全程只低着头吃跟前的几案上早就摆好的凉菜。 鱼贯而入的侍女将香气四溢的荤菜也依次摆上后,樊长玉已将那道酱肘子都啃了几口,才听见上方传来谢征低沉的嗓音:“李大人感染风寒,来不了这庆功宴了,今夜诸位仍要尽欢才是。崇州之乱历时一载半,终得平定,诸位都是大胤的功臣,本侯先敬诸位一杯!” 樊长玉眼尾余光瞧见左右的人都举杯站起来了,便也跟着举杯起身,这一抬眸瞧见了立于大厅上方的谢征,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到“天之骄子”四字。 他一身墨缎平金绣蟒袍,长发用金冠半披半束,冷峭的眉眼间尽是威严,举杯时垂下的广袖上五色云纹在烛火下烨烨生辉,仿佛山川湖海都尽在他袖间。 曾几何时,樊长玉怕的就是他在人群中熠熠生辉,而自己平凡不过砂中一砾,终会同他走散,所以才想着努力去追赶他,同他比肩。 现在她已在这条路上走得足够远,支撑她继续往前的却早已不是他。 那杯酒下肚后,蓦地给樊长玉浇出几分伤感来。 樊长玉心道自己酒量可别差成这般,才一杯就开始醉了。 开宴后,四下都是觥筹交错声,何副将、唐培义等一干老将都去找谢征敬酒去了,郑文常大概是看樊长玉一直只埋头吃菜,主动道:“郑某敬樊都尉一杯。” 樊长玉以茶代酒朝他遥举了一下杯。 喝完刚放下杯盏,便察觉一道冰冷有如实质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头顶,几乎要将她头皮凿出个洞。 樊长玉下意识抬头朝谢征看去,却见他正侧着脸在和唐培义说些什么。 樊长玉心中莫名,暗道难不成不是他? 谢征治下,军中设宴一律不允舞女助兴什么的。 酒过三巡后,众人都已有些微醺,一些通音律的武将直接在席间奏起了胡琴,文官们那边诗兴上来,吟起了诗,到后边,喝得醉醺醺的众人直接唱起了军中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① 浑厚激昂的歌声绕梁而上,这一路经历过的战役恍若还在昨日,樊长玉听着,心中也颇为触动。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她们终还有更长的路要走的。 一名武将醉醺醺地来找樊长玉敬酒,打着酒嗝道:“樊都尉,你必须……嗝……必须要跟我老陈喝一杯,老子打心眼里佩服……佩服你,在遇见樊都尉前,老子都不信……嗝……有女人上得了战场。” 这人已经醉了,樊长玉再拿有伤在身不能饮酒说事,他也听不进去,一直嚷着要敬樊长玉一杯。 樊长玉推脱不了,终是喝下了对方敬的那杯酒。 怎料这一喝就捅了马蜂窝了,没醉趴下的武将都摇摇晃晃地举杯站起来,说要敬樊长玉。 樊长玉强撑着喝了五六杯,就已经开始上头了,她坨红着脸摆手,说不能喝了。 坐于上方的谢征听见动静,瞥向这边,眼底已染上一层霜色。 谢五察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