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趴低一点,让我帮你看看伤口长得怎么样了,好不好?”
自从来到雪地溶洞雪宪都不怎么理它,忽然用上了这种语气,让幼龙有些意外。
雪宪又问了一次“好不好”,它才沉沉地发出声音,然后把头递到了雪宪面前。
为什么递脑袋过来?
雪宪愣了愣。
随即,雪宪反应过来,原来他在湖中高地安抚这条幼龙的时候,使用过好几次“好不好”这三个字,语气也和现在颇为相似,幼龙便对这三个字有了印象。
所以雪宪这么问,它就以为雪宪要抚摸它的头部了。
龙的思维还真是简单。
银龙布满鳞片的头颅就在雪宪眼前。
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这头幼龙,雪宪发现它的眼睛周围也长了许多坚硬的骨刺,那些骨刺呈往后的趋势,保护着那双灿金色的眼睛。
不仅如此,它的鼻骨往上,乃至下颌线附近,再一直往颅顶至背部,都长着这样的倒刺,越往上越是长得粗大尖锐。
大约是还未成年,幼龙脸上的骨刺都还不太明显,因此之前雪宪都忽略了。
毫无疑问龙是长得很丑陋的。
眼前那些骨刺与鳞片都狰狞可怖,在地球的一些传说里,西方龙也往往与恶魔划上等号。
幼龙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往雪宪脸上喷了一口热气。
那鼻息中的腥味伴随着幼龙身上独有的草木气息,形成了不那么好闻,却又不至于令人反感的味道。
雪宪怕它又用鼻息喷自己,赶紧用手抚摸上偌大的龙脑袋。
再一次触摸到龙的感觉依旧让雪宪有些颤抖。
他还是害怕,但是比之前的几次要好上许多。
龙的鳞片冰冷,触感有点像碰到外面的冰凉的雪,凉得雪宪轻轻地缩了缩手,才试探着,再次把手放了上去。
雪宪的手从龙的鼻梁往上,一路抚摸到颅顶的尖角。
幼龙的眼皮合上又睁开,灿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洞口的天光。
可能是被摸得太舒服了,幼龙竟然把头又往前方送了送,吻部触碰到雪宪的胸膛,力道有点重,害他往后退了退,抓住龙头上的尖角才站稳。
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和幼龙平时的模样的反差太大,有点好笑。
雪宪没忍住溢出一点笑声。
他暂时忘记了心事,两只手都捧着龙冰凉的脸颊,再顺着那些鳞片和骨刺抚摸。
龙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双翼也好好地收起来,除了伸长脖子任他抚摸,全身都一动不动,显得很温驯。
雪宪不合时宜地地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头幼龙应该很孤独吧。
否则怎么会想要与人类为伴呢?
披着这身银色的鳞片,成为龙族中的异类,就像身在栖息大陆的自己,不,是身在无穷星的自己,明明有很多人类同胞,却是数亿人中唯一来自地球最后的纯净血脉。
他和这头幼龙不同,他有鲜花簇拥的圣坛,有高贵的圣殿,有不可替代的珍贵光环。
他们却又何其相似。
“由卡格拉姆。”
仿佛来自远古的语调,晦涩不明。
龙的意识再次传入了雪宪脑中。
“是雪宪。”
雪宪缓缓开口说。
“不是由卡。”
龙睁开了眼睛。
“阿拉黑姆拉库多,由卡。”
雪宪:“……”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头幼龙该不会是把他当成父母之类的角色了?“由卡”会不会是爸爸的意思?
“我不是你的爸爸。”
“是雪宪!”雪宪望进那双灿金色的瞳仁,正色告诉龙,“我的名字是雪宪,雪是我的姓氏,起源于我的母星,一个历史悠久的东方国度。我的母星是一颗很古老的星球,文明璀璨,虽然已经凋零了,但是它还是存在于某片星空中。”
“我是人类,我来自海的对岸——栖息大陆,你有在天空中看过那块陆地吗?所有的人类都居住在那里。我住在那块陆地上一个叫主城的地方,那里四季都开着雪白的倦鸟花。我有老师,有朋友,还有许许多多喜欢我的人。”
“我不属于这里。可是有一些不喜欢我的人,他们趁我睡着,迷晕了我,把我送到了你们的领地来。”
他被困在龙屿这么久,那些坏人肯定以为他们已经成功了吧。
幼龙听着他的话,眼皮缓慢地合上又睁开,竖瞳里映出雪宪的身影。
“由卡。”它的意识再次出现。
雪宪垂下了眼睫。
算了,对牛弹琴。
一会儿,他又褪去了闷闷不乐的神情,眼角微微弯起来,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幼龙不会说话,当然也没有名字。
雪宪抚摸它的吻部,用松快的语气说:“你身上的鳞片颜色这么浅,和白色差不多,又这么坚硬,就像博物馆里古代骑士的白金铠甲。”
那玻璃橱窗内的白金铠甲发着光。
它有个来自神话中的名字,是音译,叫杜鲁托,意思是战无不胜的、善战的幽灵。
雪宪小时候发不好那个音,总是念做“笃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