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从学校回到谢宅的时候,园子里热热闹闹,她在一旁显得毫不起眼。
谢向荣是喜欢热闹的人,当然,前提是郁棠和郁老夫人都不在热闹里面。
如前世一般,郁老夫人借着身体不好躲去了A国,没有露面。当然郁老夫人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谢家家宅不宁不是一天两天了。
郁棠从小路回了房间,换了一条裙子。
她提着裙摆下楼,轮椅上谢兰因被簇拥在众人中间,哪怕他不良于行,可在那群名流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
巧的是,前世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
她死的时候,谢兰因正在宴宾客,觥筹交错,而她一人孤零零地躺在月季花丛里,鲜血渗进身下的土地,清醒痛苦地等待着死亡。
眼看谢兰因高楼起,没想到最后却是谢兰因看她楼塌了。
郁棠莞尔,她端起酒杯,走向群星环绕的今日主角,和她的好表舅谢向荣祝了酒。
谢清知站在谢向荣身旁,青涩气息显露无遗,他难得穿得这样正式。
郁棠冲他眨了眨眼睛。
“舅舅,生日快乐,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碍着周围无数双眼睛,谢向荣很难得地没有给她脸色看。
完成谢地主交付的任务,郁棠松了一口气,找了把剪刀,提着裙摆溜到了花圃,她想去花圃里剪几枝月季花。
谢宅里种了许许多多的月季花,几乎是随处可见。
花圃里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林九亿没想到,郁棠竟然在这里。
红色,是既艳且颓的颜色。
郁棠身上的那种红色,像一朵月季花快要坠落时的艳丽颓靡,偏偏这艳丽里还掺着几分动人心魄的乖张。
“林九亿,真巧。”郁棠抬手剪下一朵月季花,白皙的手腕在月季绯红里格外显眼。
林九亿本有些惊奇,郁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魔掌已经伸到月季花花圃里来了吗?
不过,林九亿转念一想,郁棠和谢兰因关系不浅,她会出现在谢宅,也不足为奇。
“原来除了旧物回收,你还有做偷花贼的癖好……”
郁棠默而不语,只是抬头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她忽然拨开月季花丛,提着裙摆朝他走过来。
在这寂静的花丛间,林九亿听见他的心跳声,密如鼓点。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尽管她只是短暂地停留,但在这一刻,整个世界的光亮都向他俯身而来。
她把月季花递给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他们相识已久,林九亿毫不思索地接过了那朵月季花。
林九亿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抬脚离开,红色的裙角在绿色中若隐若现。
握着炭火一般灼烫的月季花,林九亿叫住她。
郁棠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笑盈盈地说:“这朵月季花送你了。”
她的声音如棉花糖甜软,两颗小巧精致的红珍珠垂在她的耳边,红珍珠轻摇,在风中划下一阵涟漪。
她似乎有许多张面孔。林九亿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庞,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如春,原来,这就是郁棠的另一面么?
郁棠回到房间,她正在镜子前补妆,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郁棠……”
是谢向荣的声音。
“郁棠,别以为你姓郁,你就和谢家无关,我不管那些传闻是真是假,你玩弄再多人感情我不管,但不许给我放到明面上来。”
前世她陷入困境时,她的好舅舅可从没说过她和谢家有关,甚至恨不得撇清她和谢家的关系。
今生,她的好表舅照常发挥。
郁棠放下口红,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谢向荣。
“舅舅的意思是……”郁棠眨了眨眼,“我就算是做坏事,也一定要站在道德高地上?”
这是可以放到明面上说的话么?谢向荣咳嗽了两声。“你这孩子……”
“舅舅……我其实……”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少和清知一起玩,免得把他带得和你一样蠢……”
郁棠哭笑不得,在谢向荣眼里,她已经草包到都能带坏谢清知了么?
“舅舅……我送你的瓷器还喜欢么?”
谢向荣摆摆手,粗暴地打断了她,他说:“别以为你送的瓷器恰好合我口味,我就不生气了。”
“舅舅喜欢就好。”谢兰因亲自挑的礼物,当然合她的好舅舅口味。
“和老夫人学了那么多手段,结果还是技不如人,你要是能学到老夫人半分手段,何至于被别人阴得这么惨?”
原来谢向荣知道她是被别人阴了?郁棠怔了怔,在谢向荣面前,她还是藏拙为上。
“我下楼了,既然上学了,就在学校多看点书,免得被人算计都不知道,别老在我面前晃悠,我眼睛疼。”
谢向荣对她倒是一如过往,恨不得在她脸上贴张字条,写上谢家之耻四个字。
郁棠对谢向荣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与谢兰因杀人于无形的和善相比,谢向荣那毫无掩饰的嫌弃倒显得很真实。
走廊里的谢兰因恰好围观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