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立在楼梯上,谢兰因坐在餐桌旁,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郁棠没由来地想起前世临死前的场景。
“在我的意料之中。”谢兰因擦去嘴角的血迹,把那块染血的手帕扔到桌下。
”你不问他是生是死么?”郁棠靠在楼梯的栏杆上,神色平静地俯视着谢兰因。
“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若我说我杀了他,表哥可会替我隐瞒?”
“你若想杀人,必定不会有需要我替你隐瞒的一日。”
郁棠莞尔,她说:“厉行风是个拙劣的模仿者,他还活着,只是不小心摔了几跤,虽然鼻青脸肿,但总算都是些不致命的伤口。怎么?我是不是犹如神降,救你于水火?”
“你一向英勇无畏,只是作为Hunter的侦探,对无反抗之力的犯罪嫌疑人大打出手,并算不得什么好事。”谢兰因轻声说。
“我不会蠢到授人以柄,怎么?表哥竟然想告发我么?”
郁棠缓步踩着楼梯往下走,仿佛踩着他的心,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白色吊带裙轻轻摆动,此刻岁月静好,无人知道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不会。”
“还是表哥预备拿这件事做更大的文章?就像你在我的其他事上火上浇油的事一般。”
“你何必总是这样夹枪带棒?”
明面上的夹枪带棒,总好过在暗地里对人下死手。
郁棠轻笑了两声,夏天的风在裙上流动着,谢兰因却看见,她的身体四周,盘旋着某种他的不知名的情绪。
谢兰因以为郁棠会走到他身边,没想到郁棠干脆在楼梯上坐下,她用手支着脑袋,远远地看着谢兰因。
“我刚刚才发了定位信息,宋拂衣还要一会儿才能到来,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说话,谢兰因。”
“我始终未曾想明白,这场博弈,我究竟输在哪里?”
“输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输在你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我以为你从不践踏他人的真心。”
“我的确从不践踏他人的真心,可谢兰因你,难道掂不清真心和假意的分量差别么?”
“我还是喜欢你喊我表哥时的样子。”
“你大概更喜欢我被你掌控在手里,所有的悲喜都得仰仗你的赐予,可是我不喜欢,谢兰因,我讨厌你那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谢兰因不过是个伪君子,却总是摆出那副高洁如兰的模样。
“讨厌我么?”谢兰因低垂着眼眸,他原以为我会讨厌她的真面目,可现在发觉,无论郁棠是怎样的面目,都很难让人讨厌。
“难不成谎话听多了,我说的那些喜欢,表哥竟然当真了么?”
两人间是久久的静默,郁棠闭着眼,缓声背出一大串名字。
“这些名字,你都记得吗?猎人手下的亡魂……”
“猎人的地下室,我只去过一次,倒不必把其他人的命算到我头上。”
“那还真是可惜,表哥没能尝到我的味道。”
“你活着,我很高兴。”
高兴么?谢兰因的这种话,郁棠自然不会当真,她玩着缠手的布带,头也不抬地说:“我没有证明你在猎人的地下室出现过的证据,你不会为你做过的事,付出半点代价,每每想到这里,我还真是郁结难消。”
“那你会怎么对付我?”
“表哥不妨猜猜?”郁棠站起身来,她整理着发皱的裙摆。
谢兰因转动轮椅,向她而来,变故就发生在这时。
她看见谢兰因头顶的水晶吊灯晃了晃,随后直直地落下来,吊灯坠落前的光芒,像极了夜晚的萤火,此刻的绚烂,暗含着长久的寂灭。
对健全的常人而言,躲开这样的灾难很容易,可面临这灾难的人,是不良于行的谢兰因。
谢兰因几乎和她同时察觉到了这场即将降临的灾难,他没有逃,而是将他的目光投向郁棠。
吊灯坠落前的那些瞬间,谢兰因的目光始终在郁棠的身上。
伴随着庞然大物轰然坠地的声音,谢兰因的身躯完全被水晶吊灯掩盖。
郁棠很快便明白事故发生的缘由,厉行风开的第一枪,打到了水晶吊灯,而巧合的是:这盏水晶吊灯,并未在当时落下,在蓄积了许久的力量后,终于坠落。
郁棠站起来,却没有立刻奔向谢兰因,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还真是极具戏剧性的一刻,前世是谢兰因见证她的死亡,如今轮到她了么?
只是,这实在算不得能解人心头恨。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查看着谢兰因的伤口,因着郁棠的动作,白色的裙裾坠地,渐渐染上谢兰因的血。
谢兰因还算命大,他神志清醒,伤口并不致命,但前提是及时止血。
“郁棠……”谢兰因喊着她的名字。
“谢兰因,你说我要不要救你呢?”
谢兰因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他艰难地抬手,想要遮住郁棠的眼睛,尽管他的声音里夹着难有的脆弱,但谢兰因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闭上眼,郁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