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见女儿来了,挣扎着坐起来,搂在怀里不住疼爱。
眼见巧姐儿越发生得齐整了,她心里又悲又喜。喜的是这孩子终于长大了;悲的是孩子生不逢时,偏偏要在贾府没落的时候出生长大。
平儿在一旁见这母女俩亲香,她也心酸不已,陪着落了不少眼泪。
正在三人眼泪朦胧之时,就听外头有人高声问道:“凤丫头,你可在吗?”
王熙凤一听这声音,当下就冷了脸,复又躺倒在床上,嘴里咕哝道:“真真是追命的鬼!好好的我就不得清闲一刻功夫。”
平儿听见外头人招呼,急忙擦了眼泪就迎出去。
她刚一掀门帘就见李纨扶着素云进来了,两人却是打着油纸伞,伞面上白蒙蒙一层小雪。
“原来是大奶奶来了,快进来,怎么外头下雪了?”
平儿满脸堆欢,急忙笑着把李纨主仆二人迎进屋。
“可不是,这小雪珠儿也下了有一阵子了,你竟然不知道?”
李纨微笑着一面收伞一面说道。
“怎么光见你了?你们奶奶呢?你们两个不是成天在一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么?”
李纨笑道。
“我们奶奶可不是在里面躺着?身子又不舒服了,到处都疼得起不来身。”
平儿急忙回答,又引着李纨二人进了里间。
李纨一眼瞧见巧姐儿正在床跟前站着,也不理王熙凤,先就几步走过去,抱了巧姐儿在怀里,先亲了亲脸蛋儿,便笑道:“我们巧姐儿可真是个美人坯子,比她娘可好看得多!”
巧姐儿急忙笑眯眯问好,也伸手搂着李纨脖子,二人甚是亲热。
王熙凤笑望着二人,便问道:“大嫂子,这冷的天,你怎么来我这里了?也不怕路滑,看摔了。”
李纨抱着巧姐儿不撒手,扭头笑道:“这一个冬天我也没怎么出屋,这好容易动弹动弹,可不得先来看看你?”
说罢又夸巧姐儿道:“我说凤丫头,你可真会生,生这么个漂亮伶俐的女儿出来,真叫人眼馋心痒痒。”
王熙凤知道她来必有缘故,便笑着对巧姐儿道:“快不要歪缠着你大娘了,她起了歹心,要偷走你呢!”
说完大家一笑。
平儿也知道李纨这功夫过来,必定是有事情的。听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得了空就把巧姐儿领出去了。素云也是个伶俐的,急忙也跟着就出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李纨和王熙凤二人。
李纨便开口问道:“凤丫头,你觉得怎么着?可还是身子不爽利么?”
凤姐儿便叹气道:“本来就没好利索,今日偏偏又四处不顺心,刚才又被太太好一阵揉搓,我现在浑身疼得像散架了一般,实在是顶不住了,这不是刚躺下你就来了?”
李纨听了,便也跟着叹口气道:“我这可不是也将将从太太那边儿过来?可真叫人焦心!听说宫里咱们家娘娘身子不好,偏偏薛大爷那边儿又犯了事儿,这可不把人愁死?”
凤姐儿听了,半晌不吭气,琢磨了良久才问道:“太太那里怎么说?”
李纨便更是叹气道:“太太又有什么法子?无非是在屋子里哭得昏天黑地,听的我实在是心里烦乱,这才出来了。”
“哦,那依你看,咱们怎么办才好?”
凤姐儿又问道。
李纨却不立即说话,反倒是定定瞅着王熙凤。
凤姐儿便诧异道:“好好的,问你又不说,只是看我做什么?”
李纨这才道:“凤丫头,我本来是寻你讨主意的,你反倒问起我来了。我心里倒是有我自己的想法,你可想听?”
凤姐儿便微笑道:“怎么不想听?快说,还卖关子不成?”
李纨这才回答道:“太太在屋子里头哭闹不休,一直叫人去回了老爷,叫老爷赶紧寻人去托关系送钱,想着要把薛蟠救出来。若是依着我说,何必多此一举?现在是什么时候?哪里还能像当初一样,杀了人扭头就走?如今谁还敢管咱们两府的事情?还不如明哲保身。”
凤姐儿听她这么说,心里不由得暗自一喜:这李纨平日里看着和根木头一样,不多言不多语,果然是个心里头明白的人。
她便也叹气道:“大嫂子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的意思也是一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偏偏太太看不开,非要逼着这个那个去寻关系讨人情!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事儿?那薛蟠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他既然敢杀人,那就得敢自己承担,老是拖累亲戚做什么。”
李纨听她这么说,也是点头不迭,又叹息道:“理虽是这个理,可是就苦了薛姨妈和宝丫头两个,如今她们孤女寡母两个,可要怎么办才好?”
说着说着,她不由得勾起自己的伤心事儿,眼泪禁不住就流下来。
凤姐儿也跟着叹息了一阵,便说道:“这又有什么法子?如今咱们也是自顾不暇,今日还饿死了几个小丫头子。”
李纨一听大吃一惊,忙问道:“怎么会饿死了人?咱们家当真穷成这样了?”
凤姐儿这才把缘故说了一遍,李纨听了便皱眉道:“凤丫头,有些话我这做媳妇的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