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里冷冷清清,不闻人语。鸳鸯拿着空碗,望着空落落的院子,心里不由悲伤。
难道说,贾府这么快就要一败涂地了么?
鸳鸯暗自伤神,急忙端着空碗就送去了小厨房。
原来贾母院子的西耳房内,专门设了一间小厨房,专管贾母饮食。鸳鸯也就借着在这里吃饭了。
小厨房里也是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婆子在低头擦灰打扫。
见鸳鸯进来了,那婆子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对她说道:“姑娘,咱们厨房里可是什么都没了。别说是肉蔬瓜果一概皆无,就是米也只剩下一口了。”
鸳鸯点点头,愁道:“那怎么办呢?这些东西都是二奶奶经管着。她今日去薛府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婆子冷笑一声,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姑娘你叫我怎么办?不行中午、晚上只熬点子粥吧,菜是一点子也没了,那坛子里还有点儿咸菜。”
鸳鸯皱了皱眉头,便道:“老太太如今身子不爽利,只喝点子粥怎么能行?这里没有便罢,一会儿我给你拿钱,你去买去!不论多贵,只要好就行。还有,日后也不必去大厨房领东西了,他们如今也艰难,你每日和我拿钱现买。”
那婆子听了这才高兴,忙点头答应,又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给鸳鸯吃。
鸳鸯想说几句,想了想却又忍住了没说。只好就坐在厨房里吃了饭,又吩咐婆子收拾好了就过来拿钱。
那婆子欢天喜地答应了,忙送鸳鸯出门。
才出来厨房,便见探春和待书过来了。
鸳鸯忙站住,笑问道:“三姑娘过来了?”
探春见了她,也忙站住笑道:“是,我左右闲着无事。心里想着写会子字,可天气太冷,墨化不开,心里又想着老太太,这便过来了。”
鸳鸯一边说话一边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只见探春脸上泪痕新干,想来是刚刚哭过。
她也不好问,只假装不曾看到,忙走过去搀着探春,笑道:“老太太正闷呢,你来了可是好,快随我进去,看院子里冷,冻着了。”
三人进了正房。屋子里却是静悄悄毫无动静。
探春、鸳鸯忙探头往寝室一瞧,只见老太太闭着眼打呼噜呢,一个小丫头坐在一边儿正发愣呢。
那小丫头子见了她们,忙蹑手蹑脚就走过来问好。
鸳鸯忙悄声问:“什么时候睡着的?”
那小丫头悄声回答:“姐姐将出去不一刻,老太太就睡着了。”
鸳鸯问:“可说什么了没有?”
小丫头摇头道:“老太太只是咕哝两句,问你怎么不见,别的也没说什么,转眼就睡了。”
鸳鸯听了,低头沉思片刻,便抬头对那小丫头吩咐:“你悄悄去边儿上好生守着。我和三小姐且就坐在这里说几句话,就过去。”
小丫头忙就点头去了。
这里探春坐下,鸳鸯和待书也各自坐下。
探春就先悄声问道:“听说薛姨妈和薛大哥都没了?”
鸳鸯叹气道:“可不是?薛家少爷又出了人命官司,转眼就被斩首了。薛姨妈伤心欲绝,也去世了。”
探春听了便流泪道:“唉……那薛大哥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可是薛姨妈却着实可怜,也跟着丢了一条命!最可怜的还是宝姐姐,她日后孤苦伶仃一人,可怎么办才好?”
鸳鸯听了,也跟着感叹一番,说道:“依着我看,咱们家太太必定不肯叫宝姑娘一人在外,一定是要接到咱们府里来生活的。”
探春听了,便垂泪道:“我想也是这样。只可惜我却再也见不着了。”
鸳鸯想要安慰探春几句,但又一想她说得可不是实情?眼看着她就要远嫁南疆,距离这里不知几千几万里遥远,这一生谁知还能不能回来一次?
一想到这些,鸳鸯更加刺心,眼泪扑簌簌就掉下来。
二人哭了一会子,还是探春先强撑了,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都是我,这一大早就引得你哭。”
鸳鸯流泪道:“怎么怪你?咱们家如今败落如斯,叫人怎么不伤心?对了,你那里出阁的东西可都准备全了没有?还差什么?”
探春便苦笑道:“我这是去和亲,一概都有皇家的规矩,什么也都不用自己操心,万事都是齐备的,我只要出人就是了。”
鸳鸯听了这话更觉锥心。她低头想了一阵,便起身道:“姑娘,你先等我一会儿。”
说罢她便进里屋去了,不一刻就转身出来,手里却拿着一串儿佛珠过来。
鸳鸯把佛珠递给探春。
探春伸手接过来,一入手便觉那佛珠沉甸甸不知是什么料子,扑鼻都是异香。
鸳鸯便道:“这是万年不腐的沉香木,很是罕见。老太太很喜欢,以前一直把玩,如今却没那个精力了。姑娘你带着去吧,好歹是个念想,千万别忘了咱们家……”
她越是越是伤心,一想到如此精明貌美的贾探春,转眼就要远嫁万里之外,终生不得相见,鸳鸯再忍不住,低声啜泣不已。
探春也撑不住又哭了一会子,便问鸳鸯道:“老太太如今怎么样呢?瞧着好不好?”
鸳鸯更是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