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巧遇邢蚰烟,二人便和莫小妹、司棋等人住在一处。众人脾性想投,又都是年轻,因此相处甚融洽。几人还经常去接了黛玉等人过来小聚,小日子过得且是快活。
贾府如今却闹得鸡飞狗跳,一日不得安宁。
原来,自从贾母过世后,鸳鸯也跟着就上吊死了。这贾母的遗产自然就成了贾赦、贾政两人的头等大事儿。
那一日将出殡回来,天色已经晚了,众人都没有理论。第二日一大早,邢夫人便带着人直扑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其时,宝玉还在床上躺着睡觉呢。邢夫人便闯了进来,皱着眉头叫道:“宝玉,你也太不像话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一点儿没个大家公子哥儿的规矩,快起来!再则,如今老太太已经没了,你再这么睡在老太太房子里也不合适,快收拾收拾外头住去!”
袭人见她领着不少婆子丫鬟,就连那个喜欢多事儿的王善保家的也在,心知邢夫人这次是专门找事儿来的。
她忙和麝月使了个眼色,一边又笑着和邢夫人打招呼道:“大太太,原是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担心宝二爷冻着,也是她离不得二爷,这才叫搬了过来。如今老太太虽没了,但二爷心里想念她老人家,因此便没有搬出去。再则,这暖阁是咱们东府最暖和的屋子,太太怕二爷冻着了,因此也就没有费事儿搬,太太说了,等着天暖和了再说!”
袭人这话里软中带硬,意思无非就是说,这里是我们东府的地方,与你无干!
宝二爷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您还真管不着!
邢夫人是宅斗老手,虽说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不得意,被王夫人压着打,但她偶尔也能给挑点儿刺儿出出气。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更何况如今形势一片大好:老太太已经没了,她妯娌王夫人娘家也被抄了,连根儿毛都没剩下,她还怕什么?她还有什么可怕?
如今再不趁势抖抖威风,不赶紧把该得的利益争取回来,还等什么?
要是她不抓紧和东府里争一争,那贾母剩下的东西可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上次和王夫人打架,没占上便宜,反而还被狠狠扎了一顿。因此,这一次过来,他特意叫了许多丫鬟婆子过来,且都是能文能武的。不论是骂街还是干仗,这一队人马都是顶尖儿的高手。
如今这一次过来,她可是做足了准备,要好好和王夫人算一笔总账,把该她得的都抢回去。就是不该她得的,也能抢就抢,绝不便宜了旁人。
邢夫人兴冲冲而来,没想到先就被袭人这丫头给顶了一句,不由得火冒三丈。
袭人也是倒霉,触了她的霉头。
只见那邢夫人听了袭人的话,心里不由得就想起前些日子她帮着王夫人打自己的事情来,登时就立起了眉头,指着袭人破口大骂道:“你这贱婢,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贾府几两银子买回来的下等货色,就是圈里头的牲口都比你尊贵些!你就敢顶撞起我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捆了你卖窑子去!”
她一边骂一边就呵斥手下的婆子丫鬟:“你们还傻看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不知眉眼高低,勾引主子的贱货给我捆了拉出去发卖?还等着我亲自动手不成?”
她身后众人听了,忙就“呼啦”一声围过来,有人就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绳索,七手八脚就把袭人给捆上了。
邢夫人尤不满足,走上前去把袭人头上、手上、身上的饰物一并都抢了放入自己怀里,又扯着袭人的头发,照着袭人的脸上尽力打了十多下。
可怜袭人此时披头散发,被打得满脸鲜血淋漓,被众人踩在地上不得动弹。
袭人躺在地上,心里羞愧异常,当下也不再吭气,只拿眼去寻宝玉,指望着她能解救自己。
可谁知宝玉此时竟然一声不吭,冷冷地坐在床上纹丝不动,依旧低头在翻看经书……
见了这一幕,袭人顿时心中冰凉,比受邢夫人这一场羞辱更甚。
她十数年来,一腔心血一丝柔情全部系在宝玉一人身上,事事都以宝玉为重,刻刻都惦念着他,如今自己受此荼毒,宝玉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这十数年,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些日子王夫人因为丢玉的事情骂她,她虽然也心灰了,可心里好歹还能自己安慰自己,只说还有宝玉呢,就算是你王夫人不待见我,一切都还有宝玉给我做主呢……
可是如今……
她再也没办法自己骗自己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卖入青楼了,宝玉居然无动于衷,自始自终没有帮自己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倘或他能为自己求情,或是挺身而出维护自己,想来邢夫人决计不敢这么嚣张,就敢来发卖宝玉房里的人。
可是宝玉并没有管,他连看都没有看自己……
十多年的辛苦,十多年的情分呵……
袭人萎顿在地上,一声不吭。她的心已经凉透了,已经死了。她此时恨不得自己立即就死了,才能一雪她受到的羞辱。
邢夫人对她百般羞辱,贾宝玉又何尝不是呢?
她无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后狠狠一头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