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钏儿和麝月、秋纹三个正在屋子里头低声说话呢,猛然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吵闹。
三人不由吃了一惊,如今偌大的荣国府里一共也没有剩下几个人,无论何时都是静悄悄的,这是哪里来了这么多人,就如此喧闹?
三人急忙掀开帘子往外一看,顿时就惊得魂不附体。
只见外头院子里不知何时竟然闯进来一大批官兵,个个手持着兵刃,凶神恶煞一般正往屋子里闯呢。
三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就吓得双腿发软,连呼救声都发不出来了。
这个当口,早就有几个衣履鲜明的兵士一把扯开帘子闯了进来,他们进了屋子二话不说,一把就扯住三人往外拽,口中喊道:“你们可是贾府的人?快出去准备受审!”
可怜这三个人哪里知道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受审,当即跌跌撞撞就被拉了出去。秋纹胆子最小,当即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浑身瘫软在地上被人生生给拖了出去。
麝月虽然心惊,但好歹还能站着,只是双腿不住打战。玉钏儿胆子更大了一些,可也被吓得面色如土,一句也不敢多问就被拉出去了。
等三人一出院子才见外头早就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兵士,府里所有的屋门都被人给砸开了,有许多人正一件一件往外搬东西呢。
麝月被推搡着往前走,突然又想起宝玉和宝钗还在屋子里呢。尤是宝钗还昏睡着,她心里想着,忙就回头望去,刚刚瞧见宝玉也被人给推搡了出来,宝钗却是面色如纸,被人给抬了出来,看她那样子似乎仍然未曾醒来。
麝月又急又怕,刚想着要叫宝玉一声,冷不防后背就被人狠狠给了一拳,疼得她话也说不出来,身子往前一扑就摔倒在地上。
她将想要起来,冷不防身上又是一阵剧痛,原来是被那兵士又狠踢了几脚。
只听那兵士大骂道:“贱婢,你们贾府如今个个都是朝廷的嫌犯,你们谁也不许说话,快起来走,不然就剥光了你的衣衫游街去!”
麝月一听顿时吓得半死,也顾不得浑身酸痛,急忙爬起来就往前走。
就这也是被又打了几下,痛入骨髓。
可即便是再疼,她也不敢吭声,踉跄着就往前跑。
等她出了院子,这才发现贾府的人已经都被撵了出来,个个都如同她这般狼狈,被人打骂着往外走,如同一群被赶着前行的牲口一样。
不仅仅是她们这些奴婢丫鬟,就连贾赦、贾政、王夫人都被人驱逐了出来。
贾赦大老爷已经浑身筛糠,软得如同一根面条,被两人拖着往外走。
贾政还好些,只见他铁青着脸,被人推搡着往前走。他身后就是王夫人。只见她披散着头发,脸色雪白,连外衣都没穿,身上只有贴身的小袄,也是被两人架着往前拖。
一见着这般情景,麝月登时满心冰凉。
抄家,这就是抄家么?
往日她只听说过抄家这回事儿,可是真的轮到了自己头上,怎么就这么可怕,这些个官兵个个都太凶残了。
贾府的门窗都被砸了,所有的花草都被连根拔起了,假山也被推倒了,所有值钱点儿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了。
人都被抓走了。捆的捆,绑的绑,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了,仿佛是一群牲口一样被赶出了贾府。主子不是主子了,奴才也不是奴才了,大家连人都算不上了,还有什么主仆之分?
那些人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贾赦和贾政,还有王夫人,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被踢了多少脚,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们都咧着嘴在哭,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王夫人哀嚎着,走不了几步就摔在地上,押送她的人冲过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她满地打滚儿,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不住地尖叫着,像被杀的猪一样,绝望地尖叫着,眼睁睁看着她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都被人给抢走了。甚至还有人把手伸进她的怀中,粗鲁地摸索着,试图能搜出更多的银票来。
没了,没了,全都没有了!
贾府积攒了上百年的财富都被人给抢走了,一丁点儿都没有给留下。甚至是好一点儿的桌子和床都被抬走了。实在不好的东西都被砸碎了。
强盗,强盗!
何止是强盗,他们比强盗还不如!
贾府里的女人都在尖叫着,男人都在咧着嘴痛哭流涕。
贾赦屋里收了许多美貌的姬妾。此时那些个姬妾在被人肆意凌辱,不堪入目。
麝月匆匆看了几眼,心里凉得透透的。她虽然只是个没有见识的小丫鬟,可也知道贾府这次真的完了,彻底完了,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她一边踉踉跄跄走着,一边偷偷四处瞭望,她在找秋纹,找宝玉和宝钗。
秋纹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和她一样,被人推搡着前行。
宝玉在哪里?宝钗在哪里?
麝月偷偷找了半天,怎么也看不见她们两个。只看见玉钏儿离她不远,也是跌跌撞撞地走着呢,头上的珠钗都被人给拔了,头发都散了。
麝月看见她们的样子,心里忽然就难过起来。她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