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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1 / 20)

又下雪了。

这次的雪比上次还大,往往一年之中过了这一场大雪,就是各家期待的年了。

林间的绿色被雪覆盖,竹子虽柔韧,却也承受不住雪的堆叠,被折断许多。

天冷得厉害,陶家人合力将躺在医馆的人搬上车送回了家。

路上马车咯吱咯吱响。落在耳朵里,就像生锈的机器,吱呀难转。好比此刻的陶家。

这个年或许是陶青鱼过得最不好的一个年。

呼出的气变成白色,陶青鱼不怕冷似的,坐在马车外。冷风拂面,碎发扰得面上刺痒。

五日,足够他清醒过来。

爹爹病了,二叔摔断了腿。祸不单行,爷奶也急病了。

家里银子用得差不多。

爹这病还没好,药也没抓够。还有爷奶的药也不能断。

家里的存银被掏个精光,能当的也当了,池塘也没鱼可以卖了。

还能怎么办呢。

……

“二爷爷。”

回村后,陶青鱼扶着自己爷爷,找到了陶有地家。

陶家爷爷三兄弟,陶有粮是老大。

三爷爷陶有房家已经在县里的时候让小锦叔送银子来了。爹看病贵,加上自己家里那些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如今只能试试二爷爷家能不能借点。

陶有地看见来人,开门的手迟疑一瞬。

他身后的老妻黄氏嘴角下撇,嫌弃道:“多半是来借银子的。”

“我可警告你,要是敢借,别怪我闹。”

“你少说两句罢。”陶有地驼着背将门打开。

“大哥,进屋坐。”

陶有地也是上午听他老妻说陶大家回来了。也才隔了几l天见,陶有粮走路都要杵拐了。

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老二。我……不坐了。我也不绕圈子,你该知道你大侄儿L的事儿L了。我就是舔着脸来问问,可不可以借点银子。”陶有粮看着他,话语沉重道。

陶有地动了动嘴,还没开口,后头黄氏就笑道:“瞧大哥说的,我家铜板都没几l个更别提银子。大哥家再不济不是还有那鱼塘?”

说着说着,她也不藏自己的心思了。

“当初有鱼塘的好事儿L不想着我们,现在……哼,知道借钱了。”

“你、你少说两句!”

黄氏手叉腰,凶如夜叉:“怎么了!陶有地我话给你放这儿L,借钱,没有!”

“你、你……”

“我怎么了!”

她直接往地上一坐,哭嚎道:“我命好苦啊!嫁给你陶家几l十年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富贵了没想着你,你倒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这个不管家的还想着撒钱出去……”

陶有粮狠狠闭眼。

陶青鱼紧紧搀扶着老人的手,咬紧了牙。

“爷爷,咱走吧。”

陶有粮看向自己二弟。

“我家虽有鱼塘,但也是自己挣的。逢年过节,家里哪里没想过你家!送鱼送肉,可少了你们?”

陶有地有口难言:“大哥,我……”

他憋屈转身,着急地进卧房去拿。却被黄氏冲过去就抢了包袱。

黄氏眼睛大如牛,好似恨不能啖人肉,喝人血。

“陶有地!你敢,借了家里还过什么!”

“你借我就跟你和离!”

陶有粮也并非想让自家弟弟夫妻俩闹僵。他只是听不得黄氏口中让他心寒的话。

他自认身为家中老大,无论是分家前还是分家后从未愧对两个弟弟。如今如何还成了黄氏口中的“富贵了忘了他家”!

他扶着陶青鱼的手微颤,疲声道:“走吧,走吧。”

陶青鱼低声:“二爷爷,二奶奶,我们走了。”

冬风凛冽,刀刀割人。

陶青鱼搀扶着老人,于心不忍。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又要操持家里。

他抿住开裂的唇,道:“爷,剩下几l家咱不去了。我想想其他办法。”

陶有粮粗糙的手紧握住他,闷咳几l声,微微急喘道:“去,总得试试。”

如此,进了几l次门,或被冷言冷语嘲讽;或被拉着哭惨;又或者笑着接待了,又好言好语拿了些蔫巴的萝卜送出来。

也有借到的,碎银二三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天暗了,陶家火炉子灭着。

一家人坐在桌上。碗里是清水混着米粒,上头漂浮着糠壳。只一盘咸菜,一碟萝卜,一人一根煮红薯。

若他们这些没病的一日两餐这么吃,家里的红薯能撑到明年开春。再多些时候,就不行了。

大家吃得沉默,桌上只有轻微的筷子碰撞声。

“鱼塘……卖了吧。”桌上,陶爷爷这样说。三叔、小三叔、二婶还有奶看向陶青鱼都点了头。

农家都是长子当家,以前是陶大郎。后来陶青鱼能自己打鱼卖鱼撑起家,家里人自然也看重他,同样当他如主心骨一般的人。

鱼塘的事儿L,也得陶青鱼同意。

陶青鱼张了张嘴。

他想说不卖,卖了家里人又要饿肚子了。

可是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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