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在工部大堂内,落下茶盏,脸色有些复杂。 眼前这一切,至少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肖睿所判刑责一事,已经越过三法司,直接上奏梁帝,这也是帝王的意思。 现在还在等待批复,沈安以为这件事在落成前,也是十之八.九,没人能逃过一死。 京兆府大牢! 沈安换去官袍,顶了一简纯黑的璞头,正在监房外和陈天对饮,他是来送陈天一程。 肖睿没有杀他,可是却将此人判至三千里外流放,一路山高水远,再加上姚成本一定会担心陈天反咬一口,路上必设关卡为难。 他的性命,已在须弥之间。 “沈大人,真没想到会来看我。” “真是在下的福分!” 谦浅一笑,陈天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豪气干云。 “你就不怕我在酒中下毒?”沈安盯着他,目光沉重中,带着点点可惜:“你真的是自己选错了路。” “今日大好时光,沈大人不是来喝酒的吗?非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陈天好不坦然自在:“其实为了等今天,我这个罪人已经等的太久了。还以为陛下会当时就杀了我。” “当然,我也没想过你沈大人还能留我一命 。” 他言词之间,没落斑驳,凄寂森森,沈安心中叹息声更重,面上他却无动于衷,只是摇晃着酒杯,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三千里流刑,这一路山高水远,你未必回得来。” “是一定。” 陈天多聪明的人,怎么会没看到自己的下场? “不过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我现在只希望来动手的人,不会滥杀无辜,已经没必要让别人跟着我受牵连。”陈天哀叹之色越发凝重,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他潇洒扬长,沈安自是也不落后。 “你的豁达,倒是令人敬佩,可惜你是我得对手,要知你于死地的人,也个个跃跃欲试。” “我帮不到你。” 简单淡漠的对话,看似都是些废用之语,可只有他么两个知道,其实这才是彼此交心的时刻。 常言道,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安希望可以从陈天口中,在获得一些什么有用的线索,之前特意嘱咐黄迁照顾他,就是为了今日。 可陈天并非不领情的人,但要想让他就这么背叛恩师,也是不可能的。 “沈大人,何必费力?” 陈天把酒杯一放,嘴角勾出一抹 释然的微笑:“我都已经沦落到这一地步,死就死了,何必再攀扯别人?恩师对我有提携之恩。” “我陈天自以为一身风骨不折,却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在害我?还是那夫人祸我?非也,非也!” 陈天有些状若癫狂,一把夺过桌上的酒壶,从监栏缝隙中抢在手里,仰头痛饮。 “畅快!” 一壶酒饮尽,他只对沈安说了一句话:“时也命也,还是我陈天德行不够,才有今日之祸。” “沈大人,多谢宁德壮行酒,在下亏领了!” 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沈安肯定不会再留,本来他还打算等皇帝御批下来后,派人去沿途保护陈天。 此人的确是个可用之才。 然而今日一番对话,陈天明确死志,就算是能保全他的性命,到时候带回来的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此等人,留在身边更是累赘,且其心死,又何必让他苟活于世,备受折磨? 沈安没有那么残忍。 “陈大人,告辞了!” 双手一抱拳,沈安起身而去,走出大牢,一直跟在他背后的黄迁忽然言道:“大人,等到陛下御批发来,此人就要转交衙门。” “不知大人对那个肖睿,是否信得过? ” 他的言外之意,要是肖睿得不到沈安信任,他就暗做手脚,送陈天辞世。 别看肖睿也是沈安举荐的,但用人之道,从不是羽翼丰腴之法。 很可能肖睿的出现,只是为了借力打力而已。 黄迁很细心,沈安却以为不必了。 “这些日子,酒菜为他供足。” “他是个人物,只可惜……跟错了人!” 眨眼又过去两天,梁帝这边御批发下,一切处置皆照准肖睿所奏,所有人犯,立刻处以极刑,以明国法。 当夜时分,月在正东。 沈安在宅邸大院中,安下一桌奠酒,北望而饮。 风兮兮,月色潇潇。 略有几分清冷的银光下,他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宫玉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是身旁,翩跹落座。 “你是在想那个陈天、” “此人性烈,乃豪士也!” 沈安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语,能更准确的表达出他此刻的心情。 宫玉卿默然为他填满了酒杯:“难道他就真的没活着回来的可能?” “没有。” 斩钉截铁的干脆,把宫玉卿后面的话,全都挡了回去,沈安目光幽幽:“姚成本是不会放过他的,此次之事, 若陈天还有喘息之机,归来以后,你猜他真能和所说的那样,依旧对姚成本忠心耿耿?” “不会的……三千里流放,一路苦寒会让陈天明白一个道理。” 紧攥着酒杯,沈安的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朝权争斗之下,没有什么恩义感情,只有你死我活,他若不向姚成本开刀。” “做老师的,也不可能饶过他这个徒弟!” 徒弟打师傅,叫做出师礼,自古有之,若连师父都无法战胜之人,其就算是有通天本事,依旧还是弱点明确。 这样的人,何以大用? 宫玉卿明白了,明亮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悠悠之态。 “别为他劳心。” “我知道。” 轻轻搭住她的掌心,沈安的情绪和缓了很多:“现在一棹清风扫去,之前的事都成了过往云烟,今日肖睿开出官凭,要彻查京师生肉市场,还有畜牧行当。” “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