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修明有一肚子的委屈。
这是愿意干事的人才有的委屈。
官场生态如此,委屈又能怎么办。
毕竟官场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争权夺利用不到真刀真枪,没有智慧的硬拼,失败的结局是注定的。
陶云炎在政治待遇上压侯修明一头,城府和人脉也超越侯修明太多。
如果赵支流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肯定首选站队陶云炎。
侯修明这样明目张胆地拉赵支流入伙,简直愚蠢透顶。
他是认定赵支流并非搬弄是非之人,才如此放手一搏的。
侯修明和陶云炎各打各的算盘,各拉各的山头,让下面的干部很难做,往大了说,影响的是青平县的发展,往小了讲,损害的则是青平县干部的前途。
赵支流很想告诫侯修明,书记县长是一驾马车上的两匹马,合则两利,不合则两败。有问题解决问题,有分歧协商分歧,合理分配权力,各取所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考虑再三,赵支流还是忍住了。
都是老中医,用不到赵支流给他们开药方。
何况以他的位置,并没有资格对侯修明指手画脚。
侯修明讲他的,赵支流却在思考,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会怎么做呢。
甘心做陶云炎的傀儡,听任命运的安排吗?
应该不会,身在其位,难以谋其政,太让人痛苦了。
有着名义上的权力,却让权力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要这权力有何用。
如此看来,争权夺利,有时候并非是为了贪恋权势,而是为了让手中的权力得到充分的利用。
“支流,老陶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首先考虑的都是利己原则。
“当然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基本人性。可是身为县委一把手,县领导班子的带头人,怎么可以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呢。
“在人事安排上,老陶打着破格用人的旗号,安插了太多关系户进来。支流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你是有真才实学的合格干部,我能对你讲这些话,就足以证明我是欣赏你的。我说的是某些重要岗位的干部。我就不点名了,你心里应该清楚是谁。”
赵支流不愿听侯修明在背后褒贬陶云炎,正准备打断他。
侯修明接下来的话,却让赵支流毛骨悚然起来。
“还有桃树汪乡的凌冰儿,她是怎么来的青平?还不是为市文化局的某人灭火,搞的交易嘛。凌冰儿安排到青平,老陶的外甥进了市文化局。他自以为做得巧妙,却不知在市文化局早就传遍了。”
赵支流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生怕侯修明提到他的名字。
凌冰儿调到青平,有赵支流一份责任,甚至说他起到了关键作用。
原本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凌冰儿和文化局长伊家旭那点事,早就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没想到侯修明却突然翻了出来。
如此看来,果然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让赵支流没想到的是,陶云炎玩了一手一石二鸟,用一个桃树汪乡的镇委委员位子,不仅换来伊家旭的平安无事,还为自己的亲属谋取了利益。
还有突然达成目的的路伟呢,从坤城区调来的燕安平呢,陶云炎坚持重用的周正行呢!
陶云炎从他们三人身上是否也换取了相应的利益。
“支流,还有一件事,我不吐不快。你还记得尚言琥将我和老陶请去燕城的事吧?”
赵支流心神不定,随口答曰,“有这回事。”
“尚言琥在燕城搞了一个雅贿。”
侯修明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讲。
行贿受贿这种事怎能随便外露。
“侯县,你——”
侯修明摇了摇手,“听我讲完。尚言琥带我们去他朋友的画廊,我当时没明白过来,傻乎乎地做了老陶的开路先锋,掏一千块钱买了一幅耿柳的山水画。老陶见我上了钩,随后也花一块钱买了一幅。”
赵支流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次打断他,“侯县,不要再讲下去了,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我敢做敢认都不怕,你怕什么。”
侯修明叹了一口气,“我当时认为那就是一幅耿柳的仿作,可老陶懂啊,他以前成天和市里那帮画家混在一起。我后来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头,就到省美术馆找人做了鉴定,原来那幅画是价值四十万的耿柳真迹。”
赵支流惊得呆若木鸡,感到后背阵阵发冷。
侯修明泄漏出来的信息太丰富,也太复杂,他需要时间慢慢甄别和消化。
此时,赵支流能想到的是,他被陶云炎愚弄了。
陶云炎连他的一瓶酒都不肯收,在他面前时刻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原来是棋高一招,将他当成了自己干净做人,清白做官的见证人。
赵支流沉默半天才道,“侯县,这种事你真不该和我讲啊。”
侯修明回头看了一眼烧得黑乎乎的朱家别墅,
“看到朱莲开一家的惨死,你觉得人生的意义何在?我知道朱莲开在市里县里都有房产,没想到山里还有一套别墅。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