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琼的自甘堕落,本就让赵支流对他失望至极,至于对面对市局专案组的审讯,他都交待了些什么,是否歪曲事实,是否会给赵支流带来更大的麻烦,并非赵支流能掌控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反正自己问心无愧,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雾霾再大,终究盖不住真相,赵支流没有精力再去管那些事。
他要启程前往燕城,为青平的新区建设,去拜会中字头的企业老总。
郁其翎联系了两家央企,一家是中燕建投集团,一家是中城开发集团。
中燕和中城的老总是副部长级,以郁其翎的能量,无法和他们直接对话。郁其翎只认识这两家企业子公司的老总。
赶到燕城的当晚,郁其翎安排了一个饭局,没有邀请中燕中城的人,而是请来了中组部干部局的局长杨尚新。
杨尚新是从齐江走出来的干部,与省委组织部长田孜萍有很深的交集。
郁其翎是通过田孜萍结识的他。
赵支流当然明白郁其翎的良苦用心。虽然他心里是排斥这种行为的,可多结识一位能够接近顶层的领导,并非坏事,于是拿出百分百的诚意参加饭局。
杨尚新为人很是谦和,不笑不说话,每句话都让人如沐春风。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杨尚新是正厅级干部,而且身处上层机关,他身上却丝毫不见官气。
他就像一面镜子,照出赵支流自身的许多不足。
赵支流暗自唏嘘,明明上层的领导优势更明显,政治资源更丰富,可是为什么,他们私底下待人接物如此亲切,如此低调,而地方上的官员,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喜欢端架子,树官威,摆出一副唯我独尊,高人一等的姿态呢。
是上层机关太过单纯,地方官场生态太复杂的原因吗?
好像不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场无处不复杂。上层机关的干部也是从下面干上去的,人性是不会随着地位的转变而转变的。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一个人的修养程度,决定他的仕途上限。
杨尚新负责干部储备管理工作,赵支流对他的工作流程很感兴趣,试探着抛出这方面的问题,却被杨尚新巧妙的避开了。
他询问赵支流有没有业余爱好。
赵支流笑道,“杨局长肯定了解基层的情况,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每天忙得两头不见太阳,几乎没有业余时间,所以就不存在所谓的业余爱好啦。”
杨尚新道,“和朋友一起饮酒品茶也是业余爱好,你不会连这些活动都没有吧。”
赵支流想了想道,“以前嘛,偶尔会约上三五好朋友小聚一下,担任县长后,除了工作上的应酬,真没有精力应付朋友的饭局了。”
“哈哈哈,你这是典型的官场综合症。”
“怎么讲?”
“你把自己固定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抬头看上级的脸色,低头看下级的脸色,每天的所思所想,离不开权力范围内那点事,以至于参与什么活动,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切都以你的身份作为考量,说好听点是事业心太重,说难听点就是对权力的执迷。这就是官场综合症。”
杨尚新的分析,可谓入木三分,赵支流不愿承认都不行。
自从当上县长以来,赵支流之前的洒脱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向上极力维护姬中凯,向下不敢得罪下属。
就连一个小小的路思琼,都能让他患得患失,左右为难。
杨尚新说的好啊,我怎么活成了一只蚕蛹呢,将自己封闭在密不透风的蛹壳里,成天幻想着编织出华丽的丝绸。
憋憋屈屈吐出丝来,成就他人的美好愿景,却把自己闷死在蛹壳里,岂不成了天大的傻瓜。
赵支流冲杨尚新抱拳当胸道,“杨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承认,我现在的状态,和你分析的一字不差。我是真病了,多谢你的良药苦口。”
杨尚新道,“难得,难得。赵老弟能有这种检讨精神,属实难得。不过我所讲的官场综合症,并非仅针对你一个人,而是大多数干部都存在的情况。”
“真的吗?”
“当然了,我讲的话都是有数据支撑的。现在呢,高层的政策专家们,已经关注到了这种情况……党校系统正在研究这个课题,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有对症下药的辅导课程拿出来。”
赵支流道,“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是朋友间的交流,有什么不可以讲的。即使是直接上下级关系,也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真理越辩越明嘛。”
“我也是受到杨局的启发,忽然悟出来的。
“为什么上面挂职到基层的干部,比较开朗开放,少顾忌多务实呢,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他们近距离接触过高层的指示精神,知道真正的红线画到哪儿。
“而我们基层干部,接收到的全是层层传达,层层加码,还有一些模棱两可,甚至变形走样的指导意见,所以我们就患上了官场综合症。”
杨尚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错。你找到了症结所在,不过想改变这种局面,恐怕得几代人的努力才行。”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