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仲国涛是从政界转到商界的,而且曾经做过副市长,赵支流内心顿时平和下来。
一分经历,多一分阅历,也多一分资历。
仲国涛先从政,后从商,无论社会阅历,还是人生经验,都远非赵支流所能比的,他有资格对赵支流提出批评意见。
仲国涛曾是厅级干部,被他教训,不算丢面子。
赵支流的阿Q心理刚萌芽,便又想到了杨尚新的“官场综合症”理论,不由鄙视自己,我还是官本位思想太严重啊。
管人家是什么级别,只要掌握了真理,哪怕他是一个乞丐,也应该虚心接受他的批评。
燕城这个地方,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就连出租车司机的境界,都比一些小地方的干部要高。
我是小县城的芝麻官,在央企老总面前,有什么值得傲娇的呢。
走出中城建工办公楼,齐绍东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后座的车门,赵支流准备上车,迟疑一下关上车门道,“你们先回宾馆。”
说完转身朝回走。郁其翎担心他去找仲国涛理论,劝道,“赵县长千万别冲动……”
齐绍东赶紧跟了过去。
赵支流道,“我单独找仲总聊几句,你不用去了。”
仲国涛刚挂断电话,见赵支流去而复返,笑问,“怎么,赵县长有东西落在我这里啦?”
赵支流恭恭敬敬向他深鞠一躬,“刚才我的态度有问题,我来向仲总道个歉意。”
“我认为你的态度没问题。你们搞新区建设,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作为局外人,一见面就给你们大唱对台戏,你如果无动于衷,反而有问题了。”
赵支流道,“下楼梯时,我认真琢磨过仲总的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我想再向仲总请教一个问题——”
仲国涛亲切地拉着赵支流的手,将他按到沙发里,“坐下来聊吧。”
赵支流道,“据我了解的情况,国内其他地区也在搞新区建设,有一些还是由省一级的政府在主导。仲总对此是怎么理解的呢?”
仲国涛道,“人口向城市聚集是大趋势,搞新区建设理论上是对的,当前的政策也没有明确反对。不过,作为一个地方的行政主官来讲,头脑要清醒,要有历史责任感。你们县的新区规划有些脱离实际,如果请专家论证过的话,我认为绝对不会是这样。”
仲国涛的话没错,青平新区规划的确没请专家论证,现在的建设规模,也和赵支流最初的设计不一样。多出的几个园区规划,是姬中凯后来添加的。
新区建设是赵支流提出来的,姬中凯要把内容往大了做,他当然无法反对。
见赵支流沉默不语,仲国涛道,“赵县长啊,我理解你的处境。在县一级,县委书记都比较强势,占有绝对的话语权,有些决定不是你能左右的。但是别忘了,你是政府一把手,是全县各项工作的第一责任人,在重大原则问题上,可不能只唯上不唯实。”
仲国涛叹了口气又道,“我在这方面是吃过亏的。我深知一县之长的难处,不忍心看着你将来栽跟头。算是我以过来人的身份,给老弟提个醒吧。”
和一面之交的人,能讲出这番话,在官场上实属罕见。
仲国涛不是没有城府,而是没有被官场这个大染缸污染,强烈的正义感和使命感,让他心存幻想,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一些不正常的现象。
他是企业老总,不是政府官员,即便讲一些犯忌的话,也不用担心被人扣帽子。
赵支流内心大受震动,已经在心里将仲国涛引为知己了。
“古人说,难得是诤友,当面敢批评。我与仲总初次见面,你就对我如此推心置腹,我真的太感动了。当今社会,像仲总这样有远见卓识,又肯直言不讳的人太少了。”
仲国涛笑笑,“我是局外人嘛。你在县里的处境,按老话讲,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和你讲真话呢。”
“的确如此。看来我要想听到批评的声音,还得经常出来走一走。不知仲总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希望多和你交流。”
“好啊,你不嫌我话多,喜欢管闲事,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仲总讲的句句在理,对我有非常大的帮助,我岂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一直聊到天色将晚,仲国涛道,
“在赵老弟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特别高兴。你来到燕城,我当尽地主之谊。这样吧,我请你去尝尝燕城的特色小吃,我们边吃边聊。”
赵支流并不推辞,随仲国涛下楼,二人步行走进一条胡同,在一家小饭馆里坐下。
赵支流开玩笑道,“仲总身为掌管上千亿资产的央企老总,也会在这种地方吃饭吗?”
“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在你面前装朴素吧?”
“当然不会,我能看出来,你是这个饭馆的常客。”
“人分阶层不假,但总归还是常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架在半空,把自己幻想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何况神仙也救不了人间疾苦,我们作为凡人,就更渺小的不值一提。手上有点权力,财富比别人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