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生而为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懂得克制。克制住取舍、克制住贪欲、克制住罪恶。
皇帝如今觉得她好,盼着她脾性坏些、张扬跋扈些;只怕她真嚣张跋扈了,皇帝又该不喜了。
谁不想做个肆意妄为的人。
但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去改变自己舒适的生活方式?怎么不干脆叫天塌下来,压死她!叫世界重启一回。
“皇上高看奴才了,奴才不是良善,而是这一丁点儿的事儿,奴才担得下来;自然也就不见愤怒。倘或奴才有了孩儿,这手法炮制到它的身上,奴才会愤怒得想赶尽杀绝所有的人。”沁柔一直清楚,她不需要良善的标签,良善的标签,一戴就只能戴一辈子。
说白了,这个委屈,她受得,也不在意;但同样的事宜,发生在她爱的人的身上,她就受不得,她不忍祂受这样的委屈。
沁柔与康熙讲了她素来藏着的这样一个道理:
“皇上知道吗?一个一贯的好人,忽然间做了一件恶事,世人就会怀疑他做过的所有好事,是不是恶的事,背地里又做了多少别的恶事;但一个恶的人,偶然间做的一件好事,世人总是会很欢喜,因为这一件事,让旁人觉得祂良心未泯,也是一个‘好人’了。”
“真的挺好笑的,世人为其欢喜什么呢?欢喜世间多了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坏人’,欢喜世间又增添了一个所谓的从‘苦海无边’里‘浪子回头’的恶魔吗?”所以佛家才是最大的笑话。
这世间所有的恶事,只有被害人才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追究,要不要原谅。未经他人苦,莫言他人过。
她对‘良善’这个词,着实有些敏感了。也十足地过敏,过敏到提起的时候,便十足的先感觉到不适了。
所以恶就是恶,善就是善。而沁柔,宁愿做个恶人。
“奴才宁愿做个恶人。”沁柔最后斩钉截铁的总结。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她是个良善之人,这样的刻板印象,对她有害无益。
虽然沁柔明白,她着实不应该在乎所有人的印象的。
康熙一直看着沁柔,她的神色很是认真,淡淡的嘲讽,十足地事实。肚子里藏着这样多的道理,但却从不会有一一道明的时候。
康熙更是有自己的想法,他看着神情激烈的沁柔,不得不教她,也告诉她:
“恶是用来做的,不是用来说的;你见过哪个恶人,四处宣扬自己做了何等恶事的。”
作恶,素来只做不说!所以,恶人,从来都不会说自己是个恶人;也从始至终,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恶人。这样的,才是真正地,恶人!
“皇上此言有理。”沁柔略一思索,反倒是赞同道:“多少恶的人,明面上都会披层好看的皮儿。”
明面上,不定是个多好的人呢?但当事情爆发之时,他们绝不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有错。
因为那么长时间,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有错,早就停下来了;不会一错再错;真相大白的,都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
所以说啊!她离恶人,不是差一段距离,而是查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皇帝补充了一句。
而后殿里,乌苏里庶妃才回了寝殿,便听了自己身边伺候的奴才回禀了一句:“皇上在前头呢?”
皇上在哪里,不必提,整个承乾宫里,皇上除了去贞顺斋里,还能去往何处。
乌苏里庶妃一怔,“看来今儿又是哈达纳喇庶妃侍寝了。”这也说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乌苏里庶妃也得为自己打算,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资历颇深,一些该知道的、后来又被封口的,她也不少知道。
如今这些,就是她生存的筹码。
她有知道更多的筹码,而纳喇庶妃虽然资历浅一些,但她有宠啊!宫里,只要有宠,就几乎什么都有了。
算起来,还是她要更落下风一些。
向纳喇庶妃示好,成也好,不成也好;成了她赚,不成她也不亏。纳喇庶妃,总能从旁人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是,贞顺斋跟前的那三棵桂树生得极好,倒是极为应景,可不就贵气上门了吗?”初一也是道。
可惜不能四季里开花结果,初一曾听闻一件罕事,在福建、台湾地区,有一种桂树,名唤四季桂,一年四次开花结果。
却不耐严寒。在紫禁城里存活不下来,不然贞顺斋跟前的三棵桂树,换成四季桂,更显得贵气十足。
“贞顺斋也不是头一天贵气上门了。”乌苏里庶妃明白初一话里的意思,纳喇氏甫一进宫就得宠,几个月过去了,更得宠。不是贵气上门是什么?
哪里是桂树的事儿。那是桂树,又不是月老的红绳,能叫人死心塌地;不然宫里各个寝殿外都早种了桂树,迎贵气上门了。
是人不对!
“也不知纳喇庶妃能记住我们几分,”乌苏里庶妃打起了精神道:“我也不敢强求,只求来日我落难,她能看顾我几分。”不必为她费心费力,但行举手之劳,就好了。
“庶妃,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初一道。先瞧瞧,走能奔出一条路来,实在不成,她们也没法子。
主动权的绳索不在她们手上。
乌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