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宁子青更换了舞衣再次进殿来,只见她一袭红色诃子长裙,身披淡蓝大袖衫,手臂间缠绕着红底暗纹披帛,额头点缀着红色花钿,唇若丹霞,身姿挺拔的微微颔首行了一礼,那气质宛如一个公主,殿中众人惊讶的看着她。
殿首的霍云诀慵懒的端起酒盏,当目光扫在宁子青身上时,禁有一时失神,他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星光,心底浮过某种情绪,他凝望着那身倩影,唇角微勾。
原来是她。
只见殿内宫灯灭了几盏,此时,月亮正圆,银色的月光穿透薄如蝉翼的云层倾洒在殿中的少女身上,乐师弹起琵琶,见少女一手遮面,莲步轻盈而有力量慢慢的摇曳着身姿,她慢跳翻飞,手相合开,时而摊展沉捻,时而点弹吊腰,她莞尔一笑,如那月中仙子,不沾尘世。
曲调转至幽怨,她提裙旋转,裙裾飘飞,手捧欲念欲说还休,一滴泪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殿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白的花瓣,飘飘荡荡似雪凌空而下洒落在她周身。
曲调开始急转而下,她旋舞一圈又一圈,悲从中来,眼里泛起冰霜,跌撞沉沦,又似心有不甘,执念缠身,最终轻落跪倒在雪白的花地上,红菱缠颈,香消玉殒。
似讲诉了一个亡国公主跌宕起伏的一生,又像是宁子青所遭受的一切,所求不得,催人泪下。
殿内的众人都看痴了,曜帝从龙椅上猛地站起身来,身体有些颤动,那一瞬间,一副熟悉的画面油然而生。
“陛下……!”一旁的吴公公轻轻唤了声,曜帝回过神来,重新跌坐在龙椅上,侧边坐着的婉妃将曜帝的神情收入眼底,她唇角微抿,内心涌动。
“狐媚精!”宁子兰掐着手里的锦帕,不安的骂道。
琴音终止,宁子青跪在地上,双手抬起朝殿内一拜“臣女不才,一舞《若雪》献丑了。”
此时,殿内安静得出奇,有人呆呆的举着手里的酒盏还沉浸在刚刚的绝色舞艺中,也有共情的官眷夫人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浑厚的声音响彻大殿。
“赏!”这才将众人拉回现实。
“宁侯嫡女舞艺绝佳,惊为天人,真是羡煞我等。”四周的官员朝着宁侯恭维的举杯敬酒。宁侯收回惊讶的表情,心底不禁心生疑惑,他这日常出丑的女儿何时学会跳舞了?
同样震惊的宋氏也满脸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宁子青。
宁子青抬头正对上她阴毒的眼神,她冲她邪魅一笑,冰冷的眼里射出一股杀气。吓得宋氏心底一惊,后脊发凉,她慌张的饮了一口酒来掩饰自己害怕的神情。
二皇子霍云泓惊奇的打量着宁子青,脑里闪过一丝熟悉的画面,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又没有任何头绪,他俊美绝伦的脸上不免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旁边的宁子兰满脸不甘,她本为宫宴精心准备了数月,却不料被宁子青抢了风头,宁子青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宁子兰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有了苏衍七和宁子青精彩的表演,接下来上场的人也不在推推搡搡,反正也比不过,心态也放平和了,兵部尚书之女曹燕燕率先出场,她一身黑衣,长枪耍得淋漓尽致,巾帼不让须眉,惹得一众叫好。
陆续有人出来吟诗作画,舞剑弹琴,宁子青淡然的跪坐在席上默默不语,身旁不再有议论她的声音,反而几个胆大的闺秀小姐冲她微微含笑,她也点头示好。就连徐二小姐也有些佩服她,在宋氏那样的打压下,她是怎么刻苦练习才将舞艺练得如此出神如画的。
宫宴进行到后半段,才艺也展示得差不多,宁子青借着有些醉酒的由头离开了宴席。
席端的霍云诀凝望着她远去的倩影,随即放下手中的酒盏,跟着也走出大殿。
宁子青摸索着脑中的记忆走向大殿左边的太液池边,站在木桥上,看着月色发愣。
她今晚之所以跳这支舞,也是因为前世偶然得知了先皇后的一段秘辛,先皇后本为前朝公主,与身为将军的先帝一见钟情,先帝求娶后,却不料屡次传出两人不和的流言,先皇后还被气得小产过。
前朝皇帝派先帝去攻打兵强马壮的千晔国,将他族人扣在京城为人质,前线却传回先帝私通敌国叛变的消息,前朝皇帝一怒之下诛了他的九族。气得先帝迎娶了千晔国公主领兵打回京城,最后前朝国破时,先皇后一袭红衣为先帝跳完一曲舞后死在了先帝怀中。
宁子青还记得史书上隐晦的一段记载:永德四年,雪夜国亡,同年千晔国拥立霍云梵建立新朝,史记为南曜国,年号宣业。自帝登基,不设三宫六院,因念及先皇后之旧情,帝终身未再娶。宣业十六年,帝积郁成疾,卧床不起,三月后帝逝,一夜间,皇城内梅花齐放,香气弥漫三日不散。
宁子青只觉得史书记载帝后伉俪情深的感情与传言不实,而见过先皇后跳舞的人大都死了。
她经多番寻找,才从一个年迈的宫人那里得知一些只言片语的记忆,于是她依葫芦画瓢做《若雪》一舞,在曜帝生辰那日一舞惊人,也让二皇子霍云泓的恩宠更进一步。
她前世为了霍云泓逼着自己练就一身舞艺,脚尖磨损流血不止,腿脚骨折也要拼命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