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金色酒液涤荡,居酒屋昏黄的光线扎入泛着血丝的眼。她揽过吧台上的大金——这只老板养的金渐层大喵,把脸埋进猫咪毛绒绒的背,絮絮叨叨抱怨起社畜的艰难一日来。
金渐层乖巧地趴在她手边,毛发细密而蓬松,好似一块虎皮蛋糕卷。
而这块蛋糕卷温温柔柔、细声细气,回应般地不住“喵呜”,小爪子搭在她的手背上,小心地踩着奶。
没有比这只猫更会营业的了。
操劳一天千疮百孔的心被治愈,她忍不住拥得更加紧,埋头深吸一口,悄悄发出恶魔低语:
“你一定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小猫咪!”
老板擦着玻璃杯,无情点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猫。”
由希嘟嘟囔囔:“它分明早就对我一见钟情。”
老板礼貌微笑:“大金对每一位客人都是如此。”
“……”
女人抬起一点脸,那双漂亮的杏眼眨了眨。
她鼓起脸颊,抱着大金,咕哝着说:“我以后也会有猫的。”
老板不咸不淡:“啊、是吗。这样啊。”
她把杯中啤酒一饮而尽,强调:“我倒霉了这么久,总该时来运转了。上天一定会给我最强最好看最名贵的猫作为奖励。”
老板笑了一下。
他低头看眼腕表,又看眼被由希推过来的、空荡荡的酒杯。
“半价续杯活动在五分钟前截止了,你还要加吗?”
西园寺由希悻悻然抽回酒杯。
*
但是,上天好像真的听见了她的酒后胡言。
出了居酒屋,天上又落起了细细密密的雨。冰凉雨丝砸落水坑,激起圈圈涟漪。
西园寺由希打着伞,晚上的天又比刚才冷了一点,她忍不住打个激灵,吸吸鼻子,脚下步伐加快,想着赶紧回家休息。
未至深夜,街边商铺亮着盏盏明灯,霓虹缤纷闪烁,那点连绵雨水吞没鳞次栉比的街边灯火,轻柔滚过伞面,落下一角七彩的微弱光芒。
“啪嗒”。
雨水滴落的声音。
“啪嗒”。
板鞋踩过水洼的声音。
“啪嗒”。
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背脊忽然坠落,劲风撩起几络长发。
由希悚然一惊。
她刚刚穿过的地方恰好是个小巷,此刻脑海里不禁上演了好几出“电锯惊魂”“夜晚街头伤人案”的戏码。
她向来不信自己的运气,因此攥紧伞柄,手摸进挎包,碰到里面藏着的防身钛合金牙签,警惕转身,如临大敌。
来自对面商铺的灯光隐隐照亮一角黑暗。
没有人。
她微怔。
是一只猫。
由希抬头,看一眼巷子墙面错落的平台。
……刚刚、好像是它不小心掉下来了。
也许是跌下来时没调整好姿势,也许是在与其他流浪动物的斗争中落了下风,她撑着伞走近,发现这只猫满身鲜血。
它紧闭着眼,毛发灰扑扑的,打结成一块一块的泥团子,分不出原本的颜色,躺在泥泞肮脏的水洼里,胸口微弱起伏,奄奄一息。
由希蹲下来,试探着将手凑近猫的鼻尖。
猫抽了抽粉嫩湿润的鼻。
它睁开了眼睛。
浑身泥泞、与好看较之甚远的猫咪,却有着一双漂亮到惊心动魄的蓝眼睛。
一滴蕴着光的雨珠落入那双蓝眼睛里,刹那间像是点亮了风平浪静的大海,眼珠的每一寸都变得流光溢彩、华美精致。
大猫看着由希,细声细气、甜美黏腻地冒出一声:
“喵呜。”
……好像是想让她救它。
*
于是就近将猫送到了宠物医院。
大猫很乖,一点也不闹腾。它伸展开的身躯足有80厘米,此刻却安静蜷缩在由希的怀里,小爪子拢在一起,轻轻地喘着气。
来的路上她已经大致检查过了一遍伤势,肚皮有伤,但好在不是很深。
猫也很配合,无论是撩毛毛还是看耳朵,哪怕不小心触碰到了肚皮上血迹斑斑的伤口,它也只是稍稍抖动一下三角尖尖的耳朵,很能忍痛。
脾气这么好这么亲人的猫,很难不叫人心生喜爱。
她拿着医生开的单子缴了费,医生带着猫进去做检查与手术,她就坐在外面座位上等。
前台小姐姐拿出一次性杯子,倒了杯热水给她。由希道了声谢,捧起杯子暖手,听见小姐姐说:
“那只猫好像是被人抛弃的。”
由希看向她。
“伤口不像是动物打架。”前台小姐姐面露同情。
动物的抓伤很好辨认,像那样平滑而整齐的伤口,更像是人为的刀伤……或是砍伤。
作为宠物医院的前台,她也不是没见过被主人虐待后又抛弃的小动物。人心难测,她虽愤慨,却也无能为力。
由希沉默一会。
女人手指徐徐摩挲着杯壁,像是在思考。
因为一直把猫咪揣在怀里,她纯白的毛衣内搭已经被蹭得脏兮兮血呼呼,黑羊绒大衣上也印着一只只灰灰的小猫爪印,显得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