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日,恰逢族学休沐。
陆老夫人心疼孙子,特意吩咐乳母,不必太早带元哥儿来请安,于是等他来寿安堂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从前几年虽然散漫,但是这几日去了熙和院,嫡母江揽月不仅教他医术上的东西,还会教些规矩,于是进门的时候,元哥儿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陆老夫人正闲着无事,看见孙子期期艾艾的模样,还当他受了欺负,叫过来一问,得知他居然是因为起晚了,不好意思的时候,乐得是嘴都合不拢了。
“让我瞧瞧以后谁还敢说咱们元哥儿不懂事儿,这才学几日呢?便懂事了!”
主子说话,其他人自然不能败了兴致,纷纷凑上来凑趣。
赵嬷嬷竖起大拇指:“我早就说了,元哥儿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哪怕只学几日,也比别人生下来就学的强呢!”
秦嬷嬷不甘落后,却没有贸然开口,仔细的看了一眼元哥儿,随后露出一个赞叹的笑容:
“小少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不是平常人的长相。”
“我不是说了嘛,莫要叫他小少爷,直呼名字便罢,给他冲一冲灾。”
陆老夫人不悦的拧眉。
自从得知孙子早产两月后,为了给孙子冲灾,她便下了这个命令,为的便是好养住。
秦嬷嬷一惊,连连请罪。
今日心情好,陆老夫人没有计较,只是抱怨了一句,又想起方才秦嬷嬷的话,好奇问道:
“难不成你还会相面不成?”
刚刚才犯了错,这会儿的秦嬷嬷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忙道:
“以前我娘会,那叫一个准哟,十里八乡的都来请她看……我耳濡目染,便也会了一些。”
赵嬷嬷瞧不上她这装腔作势的样子,躲在后头悄悄翻白眼。
陆老夫人却乐了:“那你好好给元哥儿看看。”
秦嬷嬷便认真去看元哥儿,眼睛看了不算,还伸手去,这里捏捏,那里摸摸,嘴里念念有词。
“眉长过目,聪明夺目;额头圆阔,出手阔绰;耳高如提,少年成名;目藏英气,少年及第啊!”
她一把跪在地上:“给老夫人道喜,元哥儿这是当大官的相啊!”
陆老夫人早就喜得合不拢嘴了,但面上还在矜持:“他是咱们侯爷的嫡长子,以后是要袭爵的,可不就是大官么?”
这一番话说的简单,听在众人耳朵里,却是一惊——老夫人对元哥儿还真是喜爱了,居然这会儿就……
看来,哪怕夫人如今掌着家,纵然以后有子嗣,但也争不过元哥儿了。
这侯府,以后终究都是元哥儿的。
众人心里思量着,看向元哥儿的目光越发热切了。
元哥儿虽然对这些还懵懵懂懂的,但他最是知道看人脸色的,见状连忙扑进陆老夫人的怀里:
“要是元哥儿当了大官儿,第一个孝顺祖母!”
此话一出,陆老夫人果然被他逗得越发高兴,嘴里喊着心肝肉,慈爱非常,哪里还有往日刻薄的模样?
元哥儿见她高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趁机道:“祖母,以后孙儿一定好好学,不过今日,您能不能再给孙儿放一天假?”
笑容微收,陆老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放假?”
今日虽然族学中休沐,不过按照之前同江揽月的约定,下半晌是要去熙和院跟着她学医术、规矩的。
若是在平时,这样高兴的时候,孙子说想歇着,她也就允了。但是陆老夫人想起昨日的事情。
昨日才学一半,南星便过来传话,听说孙子困了,她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对江揽月不满——看见养子困了都不心疼的叫歇歇,还要过来问过她?
像什么样子!
因而便说了那番话,放了孙子歇了半晌。
有了昨日那事,若是今天还叫歇,只怕有些不好。
但她看见孙子眼巴巴的眼神,又有点儿难以拒绝……
陆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昨儿才歇了,今日怎么又想放假?”
心里边打定主意,若是还说累,那便再歇一日,也没什么。
左右人还小呢?这两日缺的,过两日再补回来,也就是了。
元哥儿闻言,知道有戏,心中一喜,便将实话说出来了。
“祖母,我都许久没有见我娘亲了,我想她了,我想去看看她……”
声音越来越弱……他看着面前方才还和蔼可亲的祖母倏然黑下来的脸色,有些害怕。
陆老夫人发现了,稍微扯了扯嘴角,想缓和一下脸色,却发现着实笑不出来。
不怪她反应这么大,自从她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存在后,儿子是一点儿也不遮掩了,每回出门,十有八九是去那里!
她一手养大的儿子,来寿安堂都没有来的这么勤呢!
她莫名便有一种儿子被抢了的错觉,因而这会儿看见孙子也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那个女人,如何叫她高兴得起来?
不行,儿子便罢了,要是孙子也跟那个女人这样亲近,以后这家里还有她的位置么?
想到这里,陆老夫人心中有了决断,面对孙子胆怯中带着期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