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弦抱紧了盛和,紧张地打量起院中的一行:最前面的人自称是相府管家,虽笑容满面,却难掩客套;身后是两个小厮,一直弓着身子,好像直不起腰。再看门口,此时已停了一顶暗红色的小轿,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喜婆。
见新姨娘戒备,张顺只得掏出了相府的腰牌:“奴才奉命,迎您和少爷入府。”
胡小弦有些意外:“我……好歹收拾一下。”
这时,一个喜婆呈上了一套粉红色的喜服,张顺便笑:“府中都备了新的,今儿是您的好日子,换上它即可登轿。”
胡小弦指了指云帚和冰串儿:“那她们......”
张顺略显尴尬:“这个......老奴不敢做主。”
胡小弦便低垂了眼角,趁着换衣裳的空档,把房间里的头冠、云肩,水袖,又摸了一遍。
小轿走了好久才落地,看着气派的相府门楣,胡小弦有一瞬的失神。张顺将她引向偏门:“老夫人和老爷都在等着,越过这道门儿去,您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胡小弦只好又低下头,跟着指引往里走。
七拐八拐,胡小弦不敢懈怠,这偌大的园子,若是自己一个人带着盛和,怕是要走丢的。
到了后院,盛母端坐在上位,跟戏文里唱的老太君是一样的穿戴,依次往下是三位女眷,都有仆人伺候着。胡小弦见打头的那位朴素庄重,心知是大夫人,其余两位贵气十足却一脸不屑,无疑是先进府的姨娘了。
盛明翰坐在另外一边,依旧是平常的穿戴,宽敞的屋子里,独独胡小弦一身俗气的桃红,立在人堆儿里很是突兀。
听得张顺提醒,该向老夫人和老爷行礼了,胡小弦慌忙跪下,实实诚诚地磕了个响头。
张顺压低了声音提醒:“女眷行礼,福身即可,不必叩头。”胡小弦顿时有些尴尬。
随着几声哂笑传进耳朵,胡小弦涨红了脸,却依旧不敢起身。盛母摇了摇头,示意崔嬷嬷去接过她怀里的孩子。
盛和似乎是不愿意离开娘亲,崔嬷嬷一碰就哇哇大哭。黄昭若冷哼:“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箫思凌可不会放过挤兑她的机会:“不会是心有嫉妒吧。”盛母不悦地瞥向她们,二人这才不做声了。
胡小弦不知崔嬷嬷意欲何为,求救似的望向盛明翰,那男人的眼神却很游移,只淡淡吩咐:“交过去就是了”。
尖锐的银针刺进盛和粉嫩的手指,崔嬷嬷早备了一个装着清水的瓷碗,接住了从孩子手上滴落的血珠,那一抹鲜红刺痛了胡小弦的双眼,她忙将哇哇大哭的儿子抱在怀中安抚。
待到崔嬷嬷捧着瓷碗来到另一边,盛明翰也皱着眉将手指刺破,硬往碗里挤下一滴鲜血。
盛老夫人凝神静气,死死盯着碗里的情形,箫思凌也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两滴血液慢慢靠拢,最终融到了一处,盛母展露了笑颜,张顺和崔嬷嬷也长出了一口气。
胡小弦顿时明白了相府的意图,一种屈辱感涌上心头,她再忍不住,难过得哭泣出声。
盛母终是注意到了胡小弦:“不是我这老婆子成心刁难,血脉的纯正可来不得半点马虎,盛家的子孙断不能流落在外,你这个生母就暂且住在院中。”
盛老夫人似是从牙缝里往外挤字,摆明了不情愿的态度,盛明翰亦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箫思凌看着气氛渐冷,惺惺作态向胡小弦道:“能为相府添丁可是莫大的荣幸,你且放心,老夫人最疼孩子,只要是盛家的骨肉,以后必有享不完的福。”箫思凌故意加重了“福”字的发音,黄昭若脸上红白交加,起身说身子不爽,不能作陪了。
崔嬷嬷又想要抱走盛和,小小的孩子似是感知了母亲的不舍,不停地扭来扭去,看样子又快哭了。胡小弦不知哪来的勇气,啜泣着紧紧地搂着儿子,死活不肯撒手。这时,李月荷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间嘈杂声此起彼伏。
盛明翰很是心烦,向盛母道:“母亲的要求儿子都照办了,其余的事情就劳烦您费心了,今日尚有几桩公务没有办结,这里的一切就交由您来做主。”说罢抬脚就走。
盛母知道,这胡小弦肯定是有些好处,不然盛明翰不会舍不得留子去母,眼下人都进来了,也该松松口。于是她下令把胡小弦安置在偏房,各人通通散去。
胡小弦进门当天,崔嬷嬷就先派了人教她规矩,胡小弦水米未进,站着听到了天黑,那婆子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后来还是盛明翰来了,她才暂时得到了解脱。
张顺一边给胡小弦布菜,一边开导:“四夫人许是不知,为了跟您团聚,相爷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今日前厅那些事,实属无奈之举。再者凡事都得往开处想,虽说眼下折腾了些,以后您和少爷过得可都是名正言顺的日子,您说是也不是?”
盛明翰假意嗔怪:“这么多话,絮叨个没完。”
张顺满脸堆笑:“奴才这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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