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君之栋自从各人进来,就一直在书写着什么,始终不曾抬头。
听了半天,一国之主终于做声,简要总结着:“薛涛认为太子妃滥用私刑,苛待无辜医士。太子妃则说纪长乐居心叵测,受人指使给璟乾下毒。”
紧接着,君之栋不着痕迹地询问道:“璟乾啊,你怎么说?”
君璟乾的回答遵从本心:“儿臣觉得纪长乐不像是阴险之辈,那日开出药方后,她还以‘观澜’二字的出处,劝导儿臣循序渐进。”
“哦?”君之栋撂了笔:正所谓‘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这两句的原意即是尽心知命、追本溯源,开阔心胸、逐步通达。自己让太子搬进观澜宫,确实有以‘君子志道’的思想对其进行勉励的意思。不成想这笨儿子理解不了,倒是个小姑娘把他给点醒了。
郑怀倩快要哭出来了:“太子爷,妾身才是您的妻,妾身是真的担心您啊。”
君璟乾又想到了郑怀倩腹中的骨肉,只得加上一句:“不过,按照纪长乐所开方子煎出来的药汁甚苦,儿臣只喝了两口,不消片刻就觉得头晕目眩,很是难受。”
君之栋上下打量了君璟乾,发觉他并无大碍,随即安排道:“本也不是多复杂的事,安然啊,来都来了,且替朕查证。”
“这......”君安然本想推辞,可一看到帝王脸色严肃,不像是随便说说,便迅速理了理头绪,“传太医院首座到殿,将纪长乐的方子呈来,太子为尊,太子妃有孕,赐座。”
君之栋露出满意的神色:还是君安然识大体,君璟乾毕竟是宝月的太子,无论事实如何,他都不该在人前失了皇家的体面。
太医院的医正姓杨,刚过不惑之年,位列太医院之首,平日里君之栋的平安脉都是经由他手,医道毋庸置疑。
杨太医给太子诊了脉,又细看纪长乐手书的药方,问了君璟乾先前及后添的症状后,跪地陈述:“恕臣斗胆,烦请太子爷张目,容臣近前查看眼睑。”
“准。”杨太医的本事,君之栋信得过。
杨太医虽不知殿上发生了什么,但看形势,君安然召他前来亦是君之栋默许的。做太医第一要务就是会看病,实话实说总没有错。
“回圣上,长公主殿下,观澜宫紧邻护城河,想来略潮湿了些,眼下正值深秋,天气渐凉,太子爷久不行动,难免气血不畅。臣眼前的这副方子也算是对症下药,并无不妥之处。”
郑怀倩开始慌了:“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要是并无不妥,太子爷怎会症状加重?”
杨太医急忙解释:“这药方里头的三七、人参都是辅药,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当属川芎。川芎顺气通络,本是好的,但它与藜芦药性相克,绝对不能配伍。”
“这个纪长乐也交代过,本王听得清楚。”君璟乾有印象。
郑怀倩只好附和:“她是有说过,本宫也已经提醒过底下的小药庐了。”
“可方才臣已看过太子爷的眼睑,上部充血,下部泛青,是同服了相克药材的典型表征。”杨太医躬身回禀。
“怎么可能?”郑怀倩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难以置信:事关太子的身体,她可信不过别人。煎药这种粗活她自然不必亲力亲为,那也是交给了娘家带过来的亲信丫头梦琪啊。
仔细想来,梦琪自打太子被责令迁出东宫,就时常外出。每次问她,都说是回了郑府,难道……郑怀倩不敢再想下去。
杨太医已经把该说的都禀明了,看着殿上气场不合的两边,他不想、也不敢多言,只好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去拿给太子爷抓药和煎药的宫人!”君安然思路清晰。
没过多久,侍卫来报:“观澜宫大宫女梦琪,说是领了太子妃之命外出。只是各处宫门均未见腰牌,眼下正在全力搜寻。”
郑怀倩懵了:“本宫……本宫并没有让她外出啊。”
沈隐和沈漠然闻言有了方向,当即并肩外出。
沈漠然边走边说:“我搜宫内,宫外靠你。”
沈隐憋了一肚子气:“没问题,谅她插翅难飞!”
一炷香还未燃尽,沈隐已捆了梦琪到殿:“幸而沈某在皇城根儿下也有几个朋友,找到这宫女时,她正扒开一处墙洞,准备逃走。”
君璟承双目如炬:“蠢才,在宫衣外头罩了一层粗布衣裳,真是欲盖弥彰。”
梦琪自打被抓后便一语不发,只拿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郑怀倩。
郑怀倩结结巴巴:“梦琪……你……你怎么……”
“太子妃可要小心识人不清,”沈隐活动了下肩膀,“你自己来看,觉得她像不像做贼心虚?”
此时,沈漠然也重新回到了中和殿:“观澜宫内,太子用过的药碗和汤匙竟碎的碎、换的换,‘凑巧’全都找不到了。”
梦琪紧绷的身体貌似放松了一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小动作可没逃过沈漠然的眼睛,他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梦琪,接着又说:“不过,在附近一个被封了口的枯井里,臣找到了一只新被弃置的药釜,底部还印着观澜宫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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