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雍州帝都的美是繁华无比,让人眼花缭乱,忍不住拍手叫绝;那么滨州一隅的美就是委婉含蓄,似乎说话的声音稍大一点,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街上十步一琴坊,百步一书肆,掌柜们不过是在门口摆上像样的东西,吸引着客人到店,绝对不会卖力地高声吆喝。
就连路边的摊贩,都是拿素净的格子布铺底,有序、整齐地陈列自己的货物。待有人上前询问,才轻声报价,无论买与不买,都是淡淡的神色。
君璟承选择在明日晨起到访安守王府,所以,剩下的半天时间,一行人依旧歇在最后一处驿馆。
纪长乐卸下了连日以来的紧张防备,舒舒服服地在浴桶里泡了一次澡。君璟承早让人为她准备好了合适的衣物首饰,只等着小丫头随意挑选。
纪长乐挑的是一件水绿色掐腰绸裙,只拿一支长簪将头发随意挽了髻,素净又好看。
君璟承便也换了衣服,是与纪长乐服饰颜色相近的蓝青丝袍,领口和袖子绣着精致的纹样,腰带上还坠了一颗闪亮的宝石。
刚入城时,纪长乐就已经频频掀开车驾窗子的帷幔,时不时对着青砖红瓦的屋舍和汩汩流淌的河水发出赞叹。
于是,早早地安排完飧食,君璟承提议道:“等进了安守王府,怕是不得自在,本王想再做一次‘好心公子’,邀请小神医去各处转转,可愿?”
纪长乐连日以来都在赶路,难得踏踏实实地吃了一顿好饭,幸福感满满。她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奶豆腐塞进嘴里,又顺了两口甘豆汤后,才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声:“愿,愿,愿。”
“程锡勇去换常服,出去也唤本王公子。”君璟承又扫了一眼沈漠然,“沈将军还未卸甲,若是乏了,就先在驿馆歇下。”
沈漠然能听明白:“那臣就……”
“你明明答应了沈隐和仙仙姐,说会寸步不离保护我的。”纪长乐撂下了筷子,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我可以等你卸甲更衣。”
小丫头目光灼灼,沈漠然说不出拒绝的话:“那臣就……随同程护卫在后,保护郡主和六爷周全。”
君璟承原是打算与纪长乐并肩而行的,他还一度设想,二人一起走过安静的小巷、石垒的小桥、恬淡的街道,日后回忆起来,一定会很美好。
可纪长乐貌似并不打算好好散步,她一会儿跑到溪边撩水,一会儿站上桥墩巡睃,忽而又蹲在人家的墙根儿底下,去看扁豆和丝瓜。
君璟承身为皇子,从小学的是君子有状、举止有度。故而他虽然觉得纪长乐率真可爱,但也实在做不到陪着小丫头上蹿下跳。
倒是沈漠然时刻紧跟着纪长乐:邻水玩耍时先替她把石头踩稳,站在桥边时提醒她抓紧护栏,还耐心地给她讲解着:“那边粉色的小簇是绣球花,黄色的叫小苍兰;宫里头的月光花,在民间叫做夕颜……”
所以走着走着,六皇子身边的人就变了自己的护卫。
程锡勇觉得好笑:“六爷,乐安郡主在京中时恭默守静,没想到闹腾起来,还真是非一般的精力充沛。沈大人可是操练起来都不喘粗气的武将,不过是跟了郡主一阵子,居然已经微微发汗。”
君璟承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扳指,像是自我安慰一般,给二人的亲密无间找借口:“沈漠然受沈隐所托,自然该对郡主照顾周到。至于纪长乐嘛……内心纯真,向往自由,兴许在她的眼里,本王还不及路边的花狸猫和水里的大白鹅有趣。”
临回驿馆,几人路过一处装饰和布局都颇为考究的古玩店铺。君璟承道:“小神医,这家‘百珍阁’是滨州名店,里头的东西很有特色。要不要进去逛逛?若是碰上合意的,本王买下来送你。”
程锡勇闻言默默点起了银票,毕竟进出‘百珍阁’一趟,少不得三五百两银子。
“不用了,”纪长乐朝对面一指,“那边门口有很多绣花娘子,看着好生灵巧。我要先过去转转。”
程锡勇顺着纪长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个很大的刺绣铺面前头,坐着一排文静的绣娘。
程锡勇不解:“自己就是美人,还喜欢看其他姑娘?”
“就你话多。”君璟承训完护卫,立马抬脚跟上。
唯有沈漠然知道,纪长乐喜欢且精于刺绣,她应该是想看看,滨州的绣品有什么新样式。
其中一个绣花女见有客人来了,便撂下了手中的活计,一开口便是绵软的音色:“小店三间,绣品种类齐全。前头摆的都是小样,后边还有新的。”
这么大的三间铺面,却成了绣娘口里的“小店”,足可见其谦逊有礼。
铺子的掌事人也是位女子,看样子已过暮春之年,温婉和精明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竟没有一点违和感。
纪长乐觉得,能被店主亲自招待是种幸运,却不知生意人最有眼色。几人的衣料上乘,自带高贵,更何况君璟承还腰坠着硕大宝石,想被忽视也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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