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沈隐和曹旺来看望沈漠然的时候,纪长乐正用沾湿过的巾帕,轻轻地替沈漠然擦脸。
“来得正好,搭把手帮沈漠然翻身拍背,免得生出压疮。”纪长乐在人前又恢复了医者惯有的平静沉稳。
曹旺心急:“纪姑娘,怎么看那狼蛛毒解了没有?”
沈言听得问话也凑到了近前:“漠然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催问个什么劲?你们以为长乐她心里不急?”药仙仙把备好的粥菜放在桌上,“狼蛛毒肯定能解,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现在,都过来吃饭!”
沈言再不敢多问了,曹旺也向纪长乐抱了抱拳。
药仙仙给纪长乐盛了粥:“我知道你心疼沈漠然,比谁都希望他赶快好起来。可是你得先照顾好自己,试想,医士若是累垮了,解毒还有什么指望?”
纪长乐点了点头:“谢谢你仙仙姐,我明白的。”
又过了两个时辰,沈漠然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纪长乐缓缓抚平沈漠然的右掌:“你们看,黑色的毒印已经很淡,可红色的毒纹已经显露出来。”
药仙仙仔细查看过后,顿时觉得情况不妙:“长乐,你看他胳膊上的纹路,好像还在继续生长,毒素貌似并没有停止蔓延。”
“嗯,狼蛛毒解了之后,这红色的毒纹愈发明显,”纪长乐咬了咬嘴唇,“而且,在这暗红色的印记里,还能隐隐看到白斑。我想,现在沈漠然的身体里,残存的毒素应该不止一种。”
“可恶的昭和,败局已定还要兴风作浪。正大光明的本事比不过,就想出这样阴险歹毒的招数来。”曹旺愤而起身,“我这就再去牢里,逐个提审昭和的敌将,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降书里的飞针,到底淬的什么毒药!”
......
每每君璟屹眯起狭长的眼睛,关晟就知道,主子的心情应该不是太好。
“沈漠然怎么样了?”君璟屹问道。
“还没有醒过来。”关晟回复道,“黑色的蛛网状毒纹消了,可掌心又显了红白交错的痕迹,毒素还在蔓延。”
“救不活了?”君璟屹漫不经心地搓揉着指腹,“那倒省了麻烦。”
“依属下之见,沈漠然未必会死,”关晟实话实说,“毕竟乐安郡主医术高超,药王谷那边东西又全。眼下狼蛛毒已经解了,处理余毒说不定也有办法。他们说不会放弃,已经在商讨下步的打算。”
君璟屹动作一滞:在京中时,纪长乐兴许是克制着,并没有表露出非沈漠然不可的意思。可自从来到了这里,她已经完全不再遮掩,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地照顾沈漠然不说,还口含汤药喂给他!
一想到这个,君璟屹的心里就堵得慌:“本王懒得看他们,你去沈漠然那边盯着。原是个驰骋战场的将军,如今却跟活死人一样,若有合适的机会,你便帮他解脱,只要沈漠然断气,本王就好交差。”
关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属下遵命。”
转眼又到了晚上,关晟回来时明显有些心浮气躁。他身后是戒备心十足的沈言,见了君璟屹才缓和了脸色问好。
猜到事情没能办成,君璟屹皱眉。
关晟快速地向后扫了一眼,意有所指:“三爷放心,沈漠然被照顾得很好,乐安郡主几乎是寸步不离。沈言将军说属下也陪了一天,坚持要送我回来。”
君璟屹只得做做样子:“父皇牵挂有功之臣,本王自当尽心尽力。前后统共也没几步路,难为沈将军还要亲自送关晟一趟。”
“关大人是三爷的得力干将,我们敬着是应该的。”沈言也是会逢场作戏的人,“对了,此处毕竟不是官家驿馆,三爷您的安全可不容疏忽。黄镖头对地形熟悉,我已经请他带人守在周围,若有什么需要二位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君璟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沈将军有点太过了吧,本王的人你个个盯得紧,现在连本王的住处都要监视?”
沈言故作惊讶:“三爷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您代替圣上抚慰兵士,我们都发自内心地感激。您的安危自然最要紧,增派守卫只是以防万一。再说了,我有什么理由要监视嘉亲王殿下呢?您可千万别多心。”
君璟屹只得强压下怒火:“嗯,沈将军做事周到,本王甚是欣慰。”
沈言默默给黄镖头使了个眼色:“应该的。”
......
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纱倾泻进屋里,毫不吝啬地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辉。
沈漠然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站在念水庵大榕树投下的阴凉里,向可爱的姑娘挥手:“流芳,我在这里。”
盛流芳依旧缠着他说故事,还让他陪着放纸鸢。就这样说着、笑着、追着、跑着,他的流芳就长大了,还要嫁给他做妻子。
他在梦里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准备起了大婚,发誓要把最好的都给流芳。可就在他刚想揭起娇妻的红盖头时,周围的一切突然都不见了。他心里好急,四处寻找,冲口而出:“流芳,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