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你初中被人误会了,一个人躲在操场的角落发呆吗?”
席游提到的那件事他当然记得,但是陈白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今天出来嗨了太久,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是那些画面。
有些分不清这是他的回忆还是他早就入了梦。
暮云市是一个每次都追不上其他地方发展道路的小城市,但是又无比适合节奏缓慢的养老生活。
他久病初愈以后就留级,又正巧赶上学区划分,分到了一个声誉不算太好的初中。
少年人的心思各有各的混乱,他们可以是单纯的不诸世事,也可以是混沌的,无比期望长成大人的样子。
人是群体动物,趋利避害已经成为了本能。
可能是安逸的生活过了太久,那些疼痛早已消散在时间长河里,无影无踪。
只剩下的是单薄的一件承载不了任何东西的有声影像,深深刻在脑海里。
身体羸弱不爱说话的阴郁小男孩,从来不参加任何形式的团体活动,遇到热情的人也从不回应。
谣言升起的时候也不被他放在身上,陈白自成一个小世界,容不下太多的人,也不愿意别人深入——当然也没有人愿意耗费时间去融化一块捂不热的冰。
直到再一次被人拦住,身上多了几处伤,他才开始有点疲倦,但是又不愿意去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事。
等到陈白均匀的呼吸声传入席游耳中,他无奈地笑了笑,颠了颠身后的人,感受到身后的重量不作假,笑意加深。
他一点一点娓娓道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再度将陈白带入更深的回忆中。
……
陈白每天的衣服都被外婆洗得干干净净,就是前一天已经脏得没有眼看,但是第二天总能完好如初。
那些人来找他麻烦总是不定时的,如果今天作业多得数不清,他们也不愿意占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去欺辱一个“精神病”。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粉黄色的世界在所有人面前诞生。
下午的夏天操场凉风习习,升学率还算高的初中,有吃饱饭在操场散步的,也有为了表演而努力准备节目的。
陈白什么也没带。
操场的角角落有一张被遗弃的长椅,旁边已经长满了过膝的野草,他抽出餐纸擦了擦,然后就坐了上去。
额头的伤口被刘海遮住,同时也遮住了目光灼灼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他的世界里全是他。
陈白就坐在角落发呆,有人靠近的时候,身体会不自然地僵住。
一颗足球落在他的腿边,听到其他人的要求的时候,下意识低着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面部表情已经开始抽搐。
冷汗成堆冒出,陈白只能下意识用手指抠着木质的长椅,脚抖得站不起来,连靠近足球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那些人已经开始不耐烦派人要靠近,才慢慢地将那颗球抛过去,但是不敢抬头半分。
陈白觉得自己病了。
他厌恶人群,他没有从他们身上感知到恶意,但是他就是怕,他怕一个意外。
说不清道不明所谓的害怕的意外是什么。
更多的其实是疲惫,是一种一旦和他人建立联系,就不得不付出些什么去换取人际交往的利益价值。
他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他也看不见坐在旁边的那个人。
一个浑身是血的,跟他一般大的男孩坐在他的右手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但是陈白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男孩缺了一条手臂,身上也满是狰狞的伤口,他顺着陈白的方向看向远方。
他们两个人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
陈白看到的是平静的、空无一人的洁净天空。
席游看到的是染红整个世界的鲜血,惊恐地奔跑着的玩家,随时随地都要扑上来杀掉他的怪物。
遍地的碎尸、枯骨,残衣染血,像岩浆一般的冒着黑色的气泡的熔岩体滚在他的脚下,他没有沾染半分。
死亡,一个平常的字眼。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枪,那些怪物朝着他冲上来,却只能穿过他的身体无能狂怒。
远方啊,多么遥远的距离。
席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副本世界闯出来的,又无意间撞到了失落的小陈白。
他只是能够静坐在他身边,他看不到对方现在看到的画面,只能在静谧中感受他的情绪。
“我想给你一个抱抱,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好像连一个完整的拥抱都给不了。”
背上的人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席游用脸颊蹭了蹭陈白的脑袋,接着说道。
“我也不懂,我在那些地方呆了多久,我是唯一一个主动进入那个世界的人。”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漂泊了太久,所以看见一点点温暖,就愿意付诸一切死死抓住。
这个世界上给予他温暖的人太少,所以让他回忆起谁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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