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一夜安眠。
皇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天亮之时,似乎睡着了,却是做了噩梦。
他梦到自己回来时,见到那人全身冰凉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
有人说她是溺水而亡,可是随后她的嘴角又流出鲜血,又觉得她是中毒而死。
皇上在梦中觉出了自己的心凉。
这个身带异香,长着一双桃花眼的俊俏小人,竟然是没了。
再也不能温香软玉抱满怀了,还以为自己会宠她很长一段时间呢。
皇上自噩梦中惊醒,胸膛剧烈地起伏,面色阴沉如死水,他有一刹那的恐惧。
后宫中,嫔妃时有亡故。
病逝,自缢,生育而亡,被人谋害……
皇上不是不知道后宫女人的勾心斗角,心思狠毒,但他从来不去理会。
新人辈出,适者生存,愚蠢到不能自保之人,皇上认为活着也无用,死了倒也清净。
天子不可能专情,独爱一人更是妄想。
天家本无亲情。
“九子夺嫡”,使他登上帝位之路异常艰辛。
争夺帝位让他的一颗心变得坚硬无比,就像是戴上了铠甲一般,除了纯元,无一人可窥帝心。
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人。
美吗?
极美!
洗净的面容,干干净净的美。
后宫的女人们侍寝时,从来都是浓妆艳抹的,其实没有人知道,那庸俗的脂粉熏得他头疼。
所以,他初见纯元,立时被纯元清爽的容颜吸引了。
随着日日相处,又窥出纯元与宜修虽为姐妹,但一点都不相像。
纯元心地纯净,皇上逐渐把人放到了心里。
皇上戴着扳指的手,抚摸怀中人稚嫩的面颊,心中生出了一丝久违的无力感。
纵使自己可以使天下翻云覆雨,但想在庞大的后宫,保护这小人的周全,也非易事。
帝起身,御医来请平安脉。
安陵容连忙想起来侍候。
蓦地皇上训斥。
“别起来折腾,老实些。”
安陵容见皇上面色不悦,疾言厉色,也是心惊,暗道帝心难测。
“太医,月贵人身子如何?”
太医诊脉后回说无事。
皇上却还是不甚放心,心中惦记着回宫后让章太医调理,只是此事还得暗中进行才妥当。
直至传过早膳,皇上出发去蓝靛厂前,才冷然说道。
“苏培盛,昨日值守太监全部杖杀。”
众人本以为昨日已经逃罪,都没料到帝王一夜之后竟起了杀心。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苏培盛颤抖着膝行至皇上面前,涕泪横流,小心翼翼地劝道。
“皇上,您出宫赈济灾民,这是积德行善之举啊,此时处理宫人,如果传出去有损皇上的天威啊!不若回宫再……”
“都是不中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苏培盛,你这差使当得好啊。”
皇上语气并无起伏,杀人同往日赏人一种声调。
苏培盛再不敢求情,一阵阵地出冷汗,只是不断磕头请罪。
“去宣旨。”
“嗻。”
苏培盛知道这事拦不住了。
回宫之后,太后必是要责罚自己劝阻无力的罪名。
苏培盛正欲唤禁军时,门突然开了。
“皇上,您今天回来用晚膳吗?嫔妾发现这里有小厨房啊,想亲手给您做面吃。”
安陵容穿着一件淡粉绣栀子花图案的浮光锦宫装进来了。
“皇上,嫔妾今天乖乖地等着您,不再去山泉那玩了。”
她好似没看见那跪了一地的奴才,抱住了皇上的腰,仰脸央求道。
“皇上,嫔妾不走远,就在小院前放风筝行吗?小福子说他会做风筝。”
苏培盛偷偷瞧皇上虽然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推开月贵人,任她抱着自己。
有门!
有希望。
“放风筝有什么好玩的?小家子气。”
“皇上,嫔妾从前在家里都放风筝的,不只是玩,娘亲说,等风筝飞上高空,把风筝线剪断,一切困难疾病就都没有了。”
安陵容伸手轻抚皇上皱紧的眉头,轻轻地说道。
“嫔妾知道皇上烦心,灾情这么严重,嫔妾什么都做不了,但想祈愿皇上无忧无病无愁。”
她觉出皇上揽着自己的手,蓦地紧了几分。
“皇上,您早去早回呗,嫔妾和小福子他们做风筝去。”
安陵容回身招呼一个小太监。
“小福子,走啊,现在刮东风,正好放风筝。”
小福子正是昨日当值小太监,现在项上人头不保,哪里敢动弹一下。
“都起来吧,罚两个月月银。”
殿中人皆磕头谢恩,那感激的目光都追随着月贵人。
安陵容此举笼络御前宫人,大获成功。
皇上起身,大步走出去,禁军牵来御马,皇上轻巧地翻身上马,轻勒马颈。
“皇上,嫔妾等您回来。”
皇上掉转马头,见安陵容笑眯眯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