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葭合上卷宗,压下心底的讶异。
卷宗上所说的樊笼试炼,几乎和她在承恩寺亲眼见到的庵礼一模一样,意味着她的方向没错,方丈的确和十年前就该被剿灭的太平教有关。
难道是邪教死灰复燃?
可若是那些案子都是方丈犯下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他要杀死自己的弟子?还要将他们伪装成佛祖降罪的模样?
目前还理不出个头绪,冯葭把卷宗重新插进书架上,手指却不小心掉落了旁边的卷轴,她俯下身子,卷轴的牛皮袋子松了,敞开一页。
冯葭下意识扫了一眼,立刻觉察出不对劲。
“你怎么了?”旁边的李蕴玉问道,他指着案卷的名字:“这是宛平知县府柳大人家的案子,已是十二年前的旧案,凶犯是幽州云台司之妻江氏,已然伏诛。”
幽州云台司之妻,江鸢?
冯葭纤细的食指从江鸢名字上轻轻划过,这个江鸢他曾听父亲提起过,是幽州才女,八岁便可五步成诗,本可以成为他祖父江州远那样的大文豪,却在十岁那年弃文从医,自此幽州十八郡少了一位女诗人,但谈卢医馆却多了一位女医者。
如此传奇的人物,却因十四年前那起“千年地榆”案被背上千古骂名,斩首示众。
“有什么发现?”
冯葭的目光落在那一页的页脚处:“这里少了官印,大理寺的官印。”
李蕴玉皱眉,“你的意思是?”
冯葭道:“从太祖在位起,所有牵涉三品以上大员的命案,都由三司共同审理,可是你看这里,有邢台衙门的官印,也有京兆府台周大人的手印,唯独少了大理寺的官印,而是加盖了阁老徐公的私章。说明这件案子并未经过我父……咳,经过原大理寺卿冯公之手,而是邢台、京兆府二司审问后,直接送给了徐阁老。”
“徐阁老是开国功勋,一般从不过问这种事情,可偏偏青眼于这起案子,为什么?而且这位医者江鸢甚至被提前斩首,是怕有人翻案?不得不令人生疑?”
李蕴玉点点头:“确实可疑。”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冯葭站起来,将那牛皮案卷重新捆好,放在档案架上。
“走吧,时辰不早。”李蕴玉看了一眼外头,天快亮了。
“不,我还是要看一个案子,”冯葭说着,眼睛扫视着那储物架一排排的卷宗。
李蕴玉不解:“什么案子?”
冯葭的目光最终停在第三排最上面的卷轴上,一路上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一点。
“十年前,那起曾经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如今议论起来都骇人听闻的案子。”
“蕉远禄林县,那起灭门惨案!”
……
冯葭与李蕴玉再次赶到承恩寺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日的晌午。
他们从后山的一条小道上直接进了禅房,可是房门洞开着,并没有人,周围也静得吓人。
“蕴玉大哥,有点不对劲。”冯葭警惕地看向四周。
李蕴玉刚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方向在后山!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声源的方向追过去,却在路上撞上了石长史家的嫡女和随行的丫鬟。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冯葭立刻问道。
石长史嫡女看了一眼冯葭,又把目光落在年迈老态的“徐仵作”身上,恐惧地大喊道:“又死人了!”
又死人了?
冯葭眉头紧皱:“是谁,谁死了!”
石长史嫡女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两眼空洞无神,喃喃道:“两个!这次是两个!我不要在这待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言罢,推开冯葭,带着婢女们跌跌撞撞走远了。
冯葭不敢停留,立刻往前而去,却见众人围了一个圈子,站在最前头的是南城郡主、谢皓轩,以及大理寺少卿时旬,他们皆是满脸愁容。
而稍微落后于她们站着的,则是谢府的老夫人麝氏,大夫人孟氏,谢家四姑娘谢姝白,脸上的表情是惊愕与害怕交织。
其他贵妇贵女们则站得远远的,浑身颤抖,似乎是不敢看第二眼。
静悟方丈站在一侧,身上穿着八宝禅衣,嘴角还是那副慈悲笑容,他的身后站着一群木讷的僧人,只是与昨夜相比,这些僧人除了面孔如雕塑之外,双眼还赤红着,样子有些疯魔。
“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你!”谢皓轩看到冯葭的第一眼是心安,而后才是责备。
昨晚上他发现自己派的随从被人用砖头打晕,就知道是冯葭干的,心里焦急,却又不敢声张,他在这寺院里枯找了一夜也没有发现冯葭的身影,只以为九妹是跟着时旬的马车走了,可刚刚看到时旬,旁敲侧击地一问,才察觉冯葭并非跟他同路,恰巧又出了命案,更是急得如火上煎烤的蚂蚱。
好在她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姑娘!”丫鬟宋槐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
大夫人孟氏的眼里则带了些许失望,眼神阴毒地射向冯葭,心里巴不得她也被凶手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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