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下衙。
刚刚与柯南梦会合,就看到尉迟宝琳骑着良马大摇大摆地凑到朱雀门,大声吆喝:“柯兄,牛肉还有两碗,尝尝去!”
尉迟宝琳特意加大了音量,让许多人为之侧目。
柯斜心知肚明,尉迟宝琳搞这一出动静,就是在向外人宣告,这位殿中侍御史有吴国公府为奥援,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从任何层面来说,尉迟宝琳的态度,基本代表尉迟敬德的态度。
让人忌惮的不是国公的爵位,也不是尉迟敬德强横的马槊,而是他即便对上杜如晦、房玄龄、萧瑀、长孙无忌,依旧看不过去就争的强硬态度。
当然,争不过的时候,不免就动粗。
程咬金打架还难免有戏耍的成分,尉迟敬德打架那是净下黑手。
柯恶略为惊讶地看了自家大郎一眼,转头信马由缰,慢慢回府。
大郎有自己的圈子,也许能强爹胜祖呢?
柯斜丝毫不客气,伸手指了指柯南梦与身后两名防阁:“牛杂归他们可好?”
这一刻,柯南梦与这两名防阁的心都在颤抖。
这话放在柯府来说,他们都得感恩戴德,何况这是面对国公府上大公子!
尉迟宝琳大笑:“你不是说少吃脏器么?我又不吃,当然没问题了!”
吴国公府没有茶,只有酒。
尉迟宝琳引柯斜入府,柯斜看到两个小一号的尉迟宝琳在推杯换盏,还吆五喝六的,没胡须的面容隐隐透着酡红。
尉迟宝琳尬笑:“阿耶不在家,姨娘管不住他们。”
“尉迟宝琪、尉迟宝环,还偷酒喝?还不赶紧过来拜见柯斜兄长!”
两个小号尉迟宝琳晃着过来,打了個酒嗝。
“兄长可说错了,我们没有……嗝……偷酒喝,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喝。”
“别废话了,赶紧的,是拱手还是叉手?不管了,见过柯斜兄长。”
尉迟宝琳让府中食手重新备菜,整治一桌牛肉、一桌牛杂。
其实,尉迟宝琳还是喜欢吃牛杂的,只是被柯斜说得害怕,戒了。
各自入座,一坛金陵春上桌,哗哗的倒了两碗。
金陵春胜在酒香浓郁,“堂上三千珠履客,瓮中百斛金陵春”,在唐朝也是很有名的。
金陵自古就是大城,只是隋唐两朝都刻意压制了其地位,甚至在一些史籍里只记录石头城。
柯斜甚至怀疑,曹雪芹当初书名《石头记》,是不是暗戳戳指出故事的地点是金陵。
“柯兄的金玉良言,我已经抄录下来给姨娘,并让部曲借着驿马送到了襄州襄陵县,七天送到,阿耶看了大笑许久。”
尉迟宝琳的笑容灿烂。
一千一百八十二里地,七天送到,已经很了不起。
柯斜洞若观火,不管这法子管不管用,能看到自家娃儿的孝心,尉迟敬德铁定笑开颜。
如果还侥幸减少一些痛楚,相信他会更开心的。
这也是今天尉迟宝琳非要在朱雀门搞那一出的原因,尉迟宝琳不一定是什么好人,至少是有恩必偿的。
牛肉的味道不错,看来他家府上也没少整治牛肉,想必贞观天子也知道把他两家庄子分到一起,多多少少是牛命难保的。
但是,谁又敢保证,贞观天子不是借机蹭牛肉吃呢?
“其实,我还是很羡慕柯兄的。”尉迟宝琳面不改色地饮了一碗金陵春。
“文,柯兄不是顶尖文人,却将新丰一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至今新丰县仍有柯兄的故事流传;”
“武,柯兄除了箭术接近一流,其余的技能,大约胜我不多,偏偏敢提一团人深入阴山,诛了多年的罪魁祸首义成公主,更返身擒了颉利可汗。”
“人生如此,才叫畅快!才有成就!才敢笑傲王侯!”
听尉迟宝琳吹嘘自己的往事,柯斜还是很得意的,只是听到后面却苦笑了。
饮了一口金陵春,柯斜回应:“大公子羡慕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羡慕你?从吴国公封爵以来,大公子就不需要为了三两文麦饭钱挣扎、不需要苦苦背着晦涩的古籍、不需要蝇营狗苟地追寻仕途。”
“闲暇时,饮三两坛清酒;快意时,射飞鸟走兔;慵懒时,榻上高卧到日出。”
“无须考虑得罪不得罪谁,不用猜想上官与同僚有无恶意,更不用处心积虑为僚属谋几两过年的腊肉。”
尉迟宝琳想了许久,一口咀嚼了半个拳头大的牛肉:“那么说,竟然还是我好些?”
柯斜微微摇头:“有一位方家说过,人生就像被围困的城池,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尉迟宝琳一声叹息。
既然不怎么读书,尉迟宝琳还是轻易理解了这句话的意境。
简练一点说,这山望着那山高。
尉迟宝琳犹豫了一下:“说正经事。我这个从七品上朝请郎是文散官,不是职官,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可昨天代国公李靖的长子将作丞李德謇,却来邀我入太子左内率为从七品上长史。”
李靖家那个大傻一直是坚定的太子党,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帝后的嫡长子,皇帝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