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被弹劾了?”
再度任殿中监的宇文士及满眼惊讶。
虽然殿中省这庞大的机构,只是围绕着天子转,却也与权力中枢的三省平起平坐,怎么就有人想不开来弹劾?
可是,看了看天子转来的奏章,宇文士及也沉默了。
兵部司的奏折,其实也没直接弹劾宇文士及,只是提及诸卫护驾的仪仗马匹得不到补充,向天子建议,以后的仪仗全部改为步行。
就连蕞尔小国的君主都有仪仗马队,堂堂天下中心的大唐却没有,这不是笑话么?
问题的核心只有两个字:无马。
仪仗的马匹并不是直接从太仆寺陇右诸牧监拿来就用的,标准流程是太仆寺的马匹送殿中省尚乘局调教,然后才由可以由诸卫领用。
为什么没马,板子不就得打到殿中省了吗?
管他是尚乘局还是尚辇局,归根到底不都是殿中省的下属局吗?
这口锅虽然恶心了点,宇文士及还不得不背起来。
杜如晦家这个小崽子,做事一点眼色没有,仪仗用马也是他能阻拦的?
再怎么疯,也得有個限度!
宇文士及其实很想抽这兔崽子一顿的,奈何自己已老,长子宇文禅师死在窦建德手里,次子宇文崇嗣还年幼,以后担不起杜荷这疯子的报复。
沉默了许久,宇文士及将韦盘提、斛斯正二人叫来公廨:“杜荷在尚乘局的全部职司,由你二人分开承担,不可再耽误兵部用马!”
韦盘提多少有点底气,斛斯正却满面纠结。
哎,前朝时期,斛斯政叛逃到高句丽一事影响太恶劣,偌大的斛斯氏啊,从此任凭风吹雨打风流去,实在扛不住杜荷的报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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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司大门处,杜荷连幞头都懒得戴,只是胡乱扎了个发髻,一身常服穿得歪歪扭扭,腰佩横刀,浑身酒气,双眼腥红,倚在门框处咆哮。
“姓柯的烂怂!出来决一死战!耶耶的尚乘奉御,被你害得成了虚职!”
杜荷张开嘴,一顿破口大骂。
兵部司里的柯斜,背上弓箭、佩着横刀,不顾韩瑗的阻拦,雄赳赳地踏出兵部:“如你所愿,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校场见!”
杜荷愕然。
不是应该柯斜忍让、自己骂够了才回去睡觉的吗?
自从阿耶仙去后,也就房玄龄能倚仗旧交情劝说他几句啊!
坏了,忘了这厮也是个杀人如麻的角色!
但杜荷全身发软,就一张嘴是硬的:“不死不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盏茶工夫,整个皇城都知道了杜荷要鸡蛋碰石头的事迹。
对多数人来说,大可以弹冠相庆,祸害要死在柯斜这凶人手里了!
连梁王李愔柯斜都敢挥刀斩下,大可不必猜测他敢不敢对杜荷这个没有实力的嘴强王者下手。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打马疾奔,无论如何要救下老友的骨肉;
鸿胪寺司仪令杜敬同不顾仪态,向校场冲去,因为他死去的阿耶杜淹欠了杜如晦这一房一条命,得努力偿还;
给事中杜楚客仰天长叹,这个侄儿惹是生非,惹到狠角色了!
可是,还得去救啊!
校场上,柯斜冷笑着取出一石长弓,搭上射甲箭,慢条斯理地开口:“本官擅射,尚乘奉御可以自行寻找兵器。十息之后,生死自担。”
杜老二还不如房遗爱,人家房遗爱至少还有武勇,杜荷就剩一张嘴了。
“十息到!”
柯斜一声大喝,长弓拉得如满月,射甲箭照杜荷胸口射去。
他当然知道,射杀了杜荷会引发不少麻烦,可他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
面前都是择人待噬的野兽,只有一直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才能震慑兽群。
杜荷惊呼一声,身子及时侧翻,射甲箭狠狠地钉在他左臂上,将他掀飞几步!
从来都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杜荷,第一次发现,有人比他还凶恶,下手就奔着夺命而来!
但是,嘴强王者,哪怕是面临绝境也目眦欲裂:“有种杀了我!我不死,你早晚死!”
柯斜冷漠地开口:“谢谢提醒。”
第二支射甲箭抽出,搭到弦上。
“箭下留人!”
房玄龄急促的声音在校场外传来。
柯斜的手一松,射甲箭钉在杜荷的左腿上,离子孙根也就半指的距离。
“仆射不说话,下官也就不会失手了。”柯斜笑了一声。“要是再歪一点,大概可以直接入内侍省当官了。”
房玄龄喘了口气:“看在当年杜如晦为兵部尚书,没有克扣过恶阳戍的兵甲、钱粮份上,饶他一命!”
柯斜轻笑:“仆射这话,下官就听不懂了,难道这不是一个兵部尚书应尽的职责吗?怎么听上去,倒成了对我的施舍?”
给事中杜楚客匆匆赶到:“柯郎中手下留情!杜荷失德,触怒了郎中,本官向郎中赔罪,请郎中宽恕!”
杜荷咆哮如雷:“叔父!不要求他!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柯斜抽箭,郑重警告:“说